宗敏回帐时,见帅帐中正上演着有趣的一幕。原来,由于银术可没能帮宗翰找到他想要的画中人。宗翰便推算着画中人的年龄与身高叫侍卫们把帝姬中豆蔻妙龄的女子带了过来。待几名女子站成一排,宗翰便又叫侍卫递给她们一张鬼面具,并命令女子们依次戴上面具转身快跑。
女子们虽然疑惑,却也只能照样子做。
帐下众人也不解其意地思量着:王爷真是奇怪。挑女子不看脸,偏要带上吓人的面具,还要看她的背影和跑起来的姿势。这是什么选法?
“不是她,下一个。”宗翰摆摆手,否定了刚刚完成这套动作的这个女子。
几个女子接连做完了规定项目,却没有一个让宗翰觉得完全满意的。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个女子跑得略微好一点。
“你,卸下面具,用袖子挡住脸,只许露一只眼睛给我看。”宗翰对这稍好一点的女子说道。
女子只好按照宗翰的吩咐去做。
“你会翻墙吗?”宗翰问女子道。
“回王爷,奴婢不会。”女子怯生生地答道。
宗翰一声轻叹,道:“算了,不是你。”
女子无助且绝望地看向宗翰。她的眼神让宗敏想起了如盐在哀求他时的样子,如盐的无助与无奈和这女子简直如出一辙。想到这些,宗敏说道:“虽说这姑娘未必是王爷要找的人。可日久年深,保不齐王爷要找的那位姑娘也会发生些许变化。王爷就当是行善,收了她吧。”
“不,她再怎么变化,我也一定能认出来。唉,算了,反正我家也不差她一口饭。你就跟我回去,等到家之后去服侍我的夫人就好。”宗翰好歹也给这个女子安排了去处。
女子给宗翰磕了几个头,才退了出去。
这时,有探子来报说:“王爷,西北有变,流亡在外的耶律大石正带着一伙人马向西夏逃窜。”
西北是宗翰最为担心也最为操心的地方。西北地势险要,是戍守中原的门户,一旦西北有事,那么就等于中原失守。若是西夏和亡辽余党联起手来,只怕西北不保。而西北现在只有娄室一人在镇守边关。宗翰担心娄室一个人在西北支撑势单力孤,于是立即安排银术可尽快回西北压阵,即日启程。他对银术可说道:“你弟弟拔离速虽然也在那边,但他不如你有见识,你回去我就能放心多了。”
“是,王爷。”银术可停顿一下又说道:“王爷,拔离速不成器,不适合镇守边关,若是方便,属下希望能换个厉害的过来。”
宗翰笑道:“他不是不厉害,是太年轻。好在,他有你这样一个哥哥。你可以多教教他。再说,你们兄弟都在西北,多少也算有个照应。”
银术可被宗翰堵住了嘴,只好赞同了宗翰的决定。
银术可走后,希尹问宗翰道:“王爷为什么不顺水推舟?这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们刚灭掉了宋,朝廷人事浮动得厉害。拔离速一根筋,我怕他吃亏。”宗翰说道。
希尹得知了宗翰的心意,便赞叹道:“原来如此,王爷真是用心良苦。”
“我也一根筋,王爷为何带我回京?”婆卢火问道。
宗翰笑道:“你不一样。你是粗中有细。”
听了宗翰的解释,在场人都笑了起来。
宗翰又问幕僚高庆裔道:“先生以为耶律大石一伙人等可能成为大金的心腹之患?”
“王爷,耶律大石本是辽的叛臣。如今他逃亡在外,怕是兴不起多大的风浪了。在下以为,亡辽余党不足为虑。”高庆裔本是辽臣,虽然归顺了宗翰,心里惦念的却还是旧主。他这样说无非是想给耶律大石留出重整旗鼓的时间。
“西北东南,边关要务一件接着一件。真希望四海升平的一天能早点到来。”宗翰感叹道。
“王爷所言正是人心所向。”高庆裔附和道。
墨染趁宗望忙公务时,径自走去外边寻找那天在帅帐见到的浑身腥臭的少年。这身气味很特别,所以墨染很快就找到了他。此时,他正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
“你没睡吧?”墨染咳了一声,提示少年有人来了。
如盐斜着眼睛看着她,心想:这不是帅帐里的那个小美人吗?她来找我干什么?于是,如盐问道:“夫人找奴才有事吗?”
“我不是什么夫人,我也是被金人掳来的奴隶。我叫墨染。”墨染自报家门。
“奴才叫如盐,夫人有何赐教?”如盐站起身来,笑问墨染。
“别夫人奴才的了,既然我们互相都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那就叫名字得了。看你的样子和我应该差不多大吧,我十三岁了,你呢?”墨染和如盐攀谈起来。
“巧了,奴才也十三。”如盐答道。
“你再奴才奴才的,我就回去了。”墨染不喜欢如盐口头上的尊卑意识。
如盐笑道:“慢走不送。”
“你!”墨染觉得如盐真是个顽劣的人。
“呵呵,不闹了不闹了。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如盐问道。
墨染顿了一下说道:“你身上的气味,这身脓疮不像是自生的病吧。”
如盐没等她说完就拦住她,道:“嘘。你厉害!不过你不要说出去,千万。”
墨染忽然间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笑赞道:“我再厉害也没有你聪明。这样的主意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唉,生计所迫。我只有活得像泥潭里的乌龟一样,才不会被人打扰。不过你能来看我,我当真很高兴。走了这一路,所有人都嫌弃我,恨不得我死。只有你和他们不一样。”如盐很是真挚地说道。
“我只是略懂一点医术,又好奇你的病根。”墨染听他说得诚恳,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
如盐笑道:“不管你是为什么,我都谢谢你。呃,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如果是医患关系,那应该可以的。”墨染说道。
“好啊,下次你来给我治病,最好能给我带口吃的。天天风餐露宿的,我真是好饿啊。”如盐揉着肚子说道。
墨染掩嘴而笑,心想:这人真是有趣。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看你身边的那个极其威风的男人,他是个王爷吧?他似乎很在意你,你不在他肯定会着急的。”如盐劝道。
听他提到宗望,墨染脸颊微微发烫。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他在意她?可是在意又如何呢。他和她不过是主奴关系。更何况他早就有了上百奴仆,她也只是其中之一。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也保重啊。”墨染向如盐告辞。
“好,你也是。”如盐也挥着手跟墨染作别。看着墨染离去的背影,如盐陷入了静默的沉思与感动,不知不觉间竟有一颗泪珠夺眶而出。
宗望见到墨染回来,就着急地上前问道:“你去哪了?怎么也不叫人跟着?自从上次你不辞而别,我就总怕你趁我不在时再偷着跑掉了。你一个姑娘家在营地里乱走很危险的,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看着宗望心急火燎的样子,墨染心想:难道他真的紧张我?于是,她如实地回答宗望道:“哦,我去看了那天来帅帐吵着要见邢王的人。我怕他得的是传染病,伤及无辜。”
“难道你是施药观音?你去看他,你能保证自己百毒不侵吗?”宗望抓住墨染的手说道:“你喜欢给人治病,我也不拦。但是起码要保证自己安全。”
“知道。”墨染想抽出手,不料却被宗望抓得更紧。宗望问道:“染儿,我们就要到会宁府了。你可知我们献俘的规矩?”
“不知道,会杀人吗?”墨染很紧张地问道。
“那倒是不会。只不过我们会把童贞尚在的女子献给皇上。”宗望意味深长地说道。
墨染闻听此言立即露出一脸的忧虑,举手投足已经方寸大乱。
“可你我自拜堂以来还都是有名无实,这要是回去了……”宗望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了。
“这。那。”墨染立即红了脸。她也预想到了自己在不久将来的命运。可是,要想不被献出去,那么眼下就只剩一个办法了。但这个办法也太羞人了……
宗望见墨染为难,便很善解人意地说道:“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反正还有些日子才能到会宁府,我再去想别的法子就是了。我去休息,你也早睡。”
眼见宗望就要走出去,墨染急忙叫道:“喂!”
“怎么了?”宗望回头看向墨染。
“没事。晚安。”墨染转过身,不再看宗望。想到自己的未来,墨染害怕得整晚都没有入睡。
虽说会宁是金国的首都,但是比起宋都汴梁,这里却偏僻得像个乡村。即便是宗室们居住的王府,也没见能阔气到哪去。
墨染下了马车,见宅院的大门口有几个小厮上前向她行礼。宗望一摆手,几人便起身接引主人往里边走。
“以后咱们就住这儿。”宗望对墨染说道。
“怎么不见王妃娘娘来接你?”墨染好奇地问道。
宗望笑道:“她在王府,你自然见不到她。”
墨染早听人说过宋王府的元妃善妒,宗望的小妾被她逼死无数,宗望因此也跟她闹过几次,却终究是不了了之。如今不用去王府,自己倒是可以苟延残喘地多活几天。
宗望指着院子里的家奴院工婆子丫鬟说道:“以后你们要听夫人的话,胆敢忤逆,家法处置。”
奴婢们齐齐跪下称是。
宗望遣走了下人携手墨染进了卧室。
注释
此处西夏与西辽的关系参考文献见刘建丽老师所著论文 【略论西夏与金朝的关系 《宁夏社会科学》, 2005 (3) :76-80】及
【略论西辽与金朝及西域民族的关系 《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汉文版)》 , 2004 , 32 (03) :78-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