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宗望会和他的正妻元妃并肩而坐,墨染就不想出席。但是宗望却执意要她同去。元妃也劝说道:“妹妹若肯去,姐姐愿意把正位让给你。”墨染无奈只得答应。果然,宴席上她和其他宗室家的侍妾没什么区分,都是在侧位伺候男女主人。而且元妃似乎特别高兴,总是让她倒酒夹菜。
太宗和皇后并肩而坐,席间总有宗亲命妇频频向二人敬酒。这是与皇上拉拢关系的好机会,谁也不愿轻易放过。
慈仪端给皇后一碗面,祝福道:“母后,这是儿臣亲手做的长寿面。祝母后长命百岁。”
皇后乐开了花,忙叫慈仪坐在自己身边。
慈仪伏在皇后耳边说道:“我托您办的事您可别忘了呀。”
“知道了,这傻丫头。”皇后宠溺地戳了一下慈仪的脑袋,叫她坐好。
眼见儿子宗磐带着群臣给皇后祝寿,女儿慈仪又在身边,对皇后来说,这真是她人生中最高兴最得意的一天。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后觉得就连自己沉积许久的旧病今天也似乎轻了不少。宴饮时少不得歌姬舞女婉转助兴。此时的伎乐班子已经大大地扩充了人马,汴梁来的有歌舞底子的女子基本都在其间。不过,这样的场合其实并没有谁在意她们跳得好不好,只有人关心皇上和娘娘乐不乐。
宗磐看着领舞的玉盘,非常得意。他献宝一样地对皇后说道:“母后,这领舞的原是南朝的帝姬,现在她是儿臣府里的侍妾。为了给您贺寿,她可是准备了好几天呢。”
皇后笑道:“太子果然孝顺。”可她却在心里想着:不过是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侍妾,有什么可说的……
萧妃冲元妃使了个眼色,便对皇后说道:“娘娘,臣妾听闻宋王有一爱妾最善抚琴。恰好她今天也在场,臣妾们不知能否沾沾娘娘的福气,听此女抚琴一首,祝娘娘万福千秋。”
皇后听了,向宗望和元妃笑道:“王府上真有这样的能人吗?”
元妃抢答道:“回禀娘娘,诚如萧妃姐姐所言,府中确有此人。她原本是汴京城内的坊间女子,因有幸结识王爷才得入会宁。墨染,还不过去见过娘娘。”
被元妃当着众人的面道破出身,墨染很是羞愧尴尬。但她也明白----该来的总会来。于是她走上前叩拜皇后,口称:“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让墨染抬起头来,她端详了墨染一小会儿,赞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哀家听说宋王收了个会医术的小夫人在外宅,莫非就是你吗?你,真的是坊间的女子吗?”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来自绾心苑。自小无亲无故,自记事起就在行院里。至于医术,奴婢也会些个草头方。”墨染答道。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皇后娘娘在鄙夷墨染的同时,又找到了同情墨染的优越感。她继续问道:“你真的会弹琴吗?”
墨染谦虚地回答道:“皮毛而已,不敢在娘娘面前献丑。”
皇后来了兴致,她笑着对墨染说道:“那你不妨弹一曲让咱们听听。”
“娘娘有旨,墨染不敢抗命。若是有污圣听,还望娘娘恕罪。”墨染怕元妃这样积极地举荐她,实则对她包藏祸心。为了以防万一,墨染便先讨了一道保命符。
“放心,你只管弹琴。弹得不好也恕你无罪。”皇后笑着说道。同时,她也在心下想着:这还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有人抬了琴过来,墨染席地而坐,正正琴弦,轻轻抚弄着。琴音柔和婉转,让人听了如醉如痴。可是,众人正听到妙处时,琴弦竟突然断裂!
元妃立即上前请罪道:“大喜之日,贱婢弄断琴弦,实在晦气。望娘娘恕罪。”据元妃所知,皇后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墨染在这样的日子口弄断琴弦,皇后就算不处死她,也会把她打入大牢。
可皇后还没来得及审理宋王府的家务事,却只见一个刺客从大殿的屋顶跳下来挥刀直逼太宗。太宗躲闪不及就被刺客扣住了!
刺客威胁道:“金贼,快快放了我们的皇上,如若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位壮士,你们的皇上不在这里,他现在在五国城。你且放开皇上,咱们有话好说。”宗望与他周旋道。
刺客说道:“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去五国城。你们若想要你们的皇上活着,就别做手脚。”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牵来马匹供刺客差遣。刺客正准备携带太宗上马,不料后脑却被飞石击中。就在他眩晕之际,太宗挣脱了他的挟持跑掉了。
“抓活的!”宗翰下令。禁卫军一拥而上,立即将刺客拿下。
危险被排除,众臣才请太宗回殿。
太宗长出一口气道:“要不是有飞石解围,咱们君臣竟都被这贼子给拿捏住了。”他又向宗磐问道:“蒲璐虎,你可曾看到飞石的来头。”
宗磐答道:“儿臣见对面的柳树上有枝叶摇动,想是有人在树上偷窥。儿臣这就把他找出来。”
“此人有恩于朕,你要好言相抚,切不可惊扰作怪。”嘱咐过了宗磐,太宗又向宗弼道:“你带刺客下去仔细审问,务必给朕一个交代。”
不一会儿,宗磐先带人回来复命。宗翰定睛一瞧,来者正是如盐!
如盐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像太宗叩头行礼,道:“奴才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太宗见如盐穿着体面,便询问道:“你叫什么名?主子是谁?”
如盐答道:“小人名叫如盐,是晋王和皇上娘娘的奴才。奴才愿意为主子们肝脑涂地。”
太宗大笑道:“帖末合,你调教出来的人果然不一样。朕就赏他白银一百两,以资鼓励。”
如盐赶忙谢恩。
宗翰听如盐的说辞十分肉麻谄媚,只觉得鸡皮嘎达掉了一地。但话又说回来,世上又有哪个主子不爱听这样的话呢。于是他起身对太宗说道:“皇上莫要谬赞。免得让这臭小子信口开河。”
太宗又问如盐道:“你为什么会在树上候着?难不成你知道今天会有人来行刺?”
如盐听太宗怀疑忙解释道:“皇上恕罪,奴才听见宫里有琴声,就想凑热闹偷听。不想刚巧撞见这事。”
皇后笑道:“多亏咱们听了墨染弹琴,这才有惊无险。皇上,臣妾也想给墨染些封赏。”
猜忌冰释的太宗笑道:“好,那也赏她白银一百两。”
宗望忙带墨染谢恩。元妃心下很是不满,她本想用“断弦”之罪嫁祸墨染的,没想到让刺客一闹,墨染反倒成了有功之人!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慈仪见状,忙建议道:“父皇,帖末合把这奴才调教得这么好,您也该赏他些宝贝才对。”
太宗笑道:“朕的宝贝就是你。可朕还想再把你留在身边几年呢。”
慈仪开心而羞怯地看向宗翰,却发现宗翰只是低头回避。
皇后也趁机对宗翰道:“帖末合,依着哀家的意思,你呀,也别把心思都花费在调教奴才们的身上。你一个人过,没个知冷知热的,也不是办法呀。”
宗翰当然明白皇后的所指,但为了反逼婚,他委婉地说道:“多谢娘娘挂怀。皇上的大业未定,臣还顾不上儿女私情。”
皇后笑道:“呦,打江山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可别只顾着江山辜负了美人啊。”
宗翰不敢再回嘴。而皇后的一番说辞却引起了萧妃的不满。
“慈仪还小,等再过两三年,朕一定亲自替你们张罗婚事。”不管宗翰愿不愿意,太宗的金口玉言就让这件事拍板定案了。
皇后也露出了放心的笑,只是这一笑让她吸进来不少冷风,整个人都剧烈地咳嗦起来。
慈仪见状赶忙叫人传唤太医。
皇后却摇手制止道:“不要叫太医了。唉,太医们虽然没医死过人,但也没看好病。斡离不,你家的小夫人不就是郎中吗?哀家想请她来给把个脉。”
宗望怕墨染担责任,于是说道:“墨染年幼无知,不敢给娘娘诊治。”
皇后笑道:“怕什么。看不好病,哀家也不去你府上闹去。你只管让她来看就是。”
墨染说道:“娘娘的病是积年受寒气侵扰所致。奴婢可以为娘娘开出一剂药方,娘娘先吃上七天,若见效则可加量继续吃,若不见效,奴婢还有别的法子。”
皇后收下了墨染的药方,笑道:“若是哀家的病见轻,一定好好谢谢你。”
“娘娘言重了。治病救人,医者本分。”墨染答道。
皇后笑道:“斡离不,你这小夫人还真是乖巧可爱。这么好的丫头被你抢到手了,若不然啊,我一定留给自家儿子。”
皇后的一番话引起了人们的一片哄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宗磐还真盯着墨染在看。墨染被宗磐看得不好受,躲藏在了宗望身后。宗望严厉地与宗磐对视,才击退了宗磐贪婪的目光。
这时,宗弼从殿外进来向太宗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