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午后,寒风萧瑟,落叶纷飞。一群似有似无的青鸟盘旋在班玉国皇城上空,不停发出“呏呏”的叫声。
润玉宫内,宫女全都低着头躬身前行,不停地将热水、浴帕、止血药、顺胎药、镇痛药送进送出,井然有序,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啊!啊~”唯有皇后娘娘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娘娘,再用力一点,就要出来了!娘娘,用力一点!”为皇后接生的是班玉国经验最丰富的产婆,她已经亲手为皇后接生了四位公主。
三个时辰的生产,皇后早已痛得像一片一碰就碎的枯叶,身子越来越沉,随时都要昏迷过去。但是,她要紧牙关保持着清醒,她知道昏迷意味着死亡,她不能让孩子还没出世就夭折,她不甘心没有生出皇子,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要生出来,这一定是个皇子!一定一定是个皇子!
皇上坐在前殿,一言不发,眉头紧锁,皇后的叫声让他心痛不已,他很后悔,不该让皇后再冒险,毕竟她已经三十岁了,可是他又如此渴望能拥有一个皇儿!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无可奈何,他是皇帝啊,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此刻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这里听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尖叫,只能祈求上天赐予他一个皇子!
班玉国盛产玉石,与朝芒、流归、冰哮三国各据一方,互通友好,和平相处三百多年。皇帝与皇后伉俪情深,除一个皇后,再无其他妃子,正在生产的皇后已经三十岁,今后也不会再有孩子,她腹中胎儿是唯一的希望。
四位公主此刻也都站在殿中,与她们的父皇一起等候小皇子的出生。
大公主蓝渠妤妙二八佳人,亭亭玉立,肌肤若雪,鲜眉亮眼,举止庄重。
二公主蓝渠妤浅跟三公主蓝渠妤萱是双生子,都是蜂腰削背,体态翩翩。二公主鹅蛋脸面,眼角生媚,自有一股风流;三公主银盆脸面,柳叶眉,水杏眼,目光清澈,品格端方。
四公主蓝渠妤寒肤如凝脂,桃腮凝眉,明眸皓齿,倾国倾城。
妤妙想上前宽慰父皇,却见父皇左手紧紧握拳,右手不停地抚摸着金龙宝印,金龙宝印是天子的象征。大公主知道,如果母后生出的是皇子,父皇会立刻将宝印赐予他。至于她们,即使再优秀也不可能继承皇位,心里无奈,只恨自己不是皇子,不能为父皇母后分忧,遂将伸去的右脚悄悄收了回来。
妤萱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不停地祈求上苍保佑母后顺利生产。
妤浅本就心烦,见妤萱走来走去更是烦得不行,欲上前拉住妤萱,转头看了一眼愁容满面的父皇,不敢造次。
妤寒听见有鸟叫声,觉得奇怪,这大冷的天,遂望向门外,一群青鸟玉润殿上空飞过,纷纷停落在日晷之上,头上的紫冠异常夺目。“紫冠青鸟?”妤寒以为自己看错了,书中的神鸟,怎会真的出现?她定睛一看,的确是一只只紫色羽冠的长尾青鸟,着实吃了一惊。
“四妹,你怎么了?”妤妙轻声问道。
“长姐,门外的紫冠青鸟,着实奇怪。”妤寒说着,指着门外。
“四妹,你许是花了眼,哪有什么紫冠青鸟?”妤妙看向门外,明明什么都没有。
妤寒看着妤妙更觉奇怪,它们明明好好的站在日晷上,长姐怎么说没有?复尔看向在门口走来走去的妤萱,她似乎也没有看到那群鸟儿。
那群鸟儿站在日晷上似乎并不只是歇歇脚,倒像是正等待着什么。最大的一只紫冠青鸟突然抬起头,与妤寒对望,妤寒不由自主地走出去,一步一步靠近它们,最大的那只紫冠青鸟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前行,妤寒也不害怕,走到日晷旁边,对着它们微笑,那些鸟儿都围到她的身边,让她挑选。妤寒伸出右手,抚摸最漂亮的那一只。
“哇啊~哇啊~”新生儿的哭声打破沉寂。
“啊!”妤寒轻轻叫了一声,好在孩子的哭声盖过她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妤寒急忙看向日晷,哪有什么鸟?什么都没有。“莫非是我走神了?”妤寒自问,可是刚才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她抬起右手想揉一下脑袋,却看见手上有一片紫色的羽毛!
皇后双眼无神,嘴唇发白,用微弱的声音问:“是皇子吗?”
产婆抱着孩子走到皇后跟前,心中不忍却又只得强装开心地说:“恭喜娘娘,是位漂亮的小公主!”
皇后听了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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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又是公主?”朝芒国堂王大笑起来:“哈哈哈,看来这班玉国不久之后便要臣服于我朝芒,成为我的子民了!”堂王名叫东阳治堂,是朝芒国第一个封王的皇子。
“堂王,这话切莫让旁人听了!”谋士殷旬轻声说。
“不怕,这房中只你我二人,这世间唯有你,本王一定信得过!”堂王很看重眼前这位谋士,是他一步步把自己这样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扶上朝芒国第一王爷之位的。
殷旬立刻跪下:“殷某人承蒙堂王赏识,必以死相报!”虽然已经在堂王身边待了三年,但他仍旧事事小心。
“本王知道!你放心,附近有我的亲兵把守,其他人定不能接近,这屋子只供你我商讨二人大事。”他故意把“大事”二字说得很慢很重。
“属下明白,殷某一定誓死效忠,助堂王殿下完成一统四国的大业!”
“好,有殷先生的帮助,本王已经功成一半!”堂王扶起殷旬,继续说:“这班玉国屡不得皇子,皇后年纪也大了,而那皇上又不肯选妃,班玉国怕是气数已尽!
“谢殿下夸奖!殿下,这班玉国虽无皇子,但是四位公主都是倾城容貌,何况那四公主出生之时天降祥瑞,此乃帝王之相,不可小觑呐!”
堂王摆摆手道:“纵使她们有绝美容颜,最多也就是与各国皇子联姻,成不了大事。至于那个有帝王之相的四公主,不过一介女流,只怕是班玉国子民夸大其词。何况三百多年来,未有女子称王,本王可不信那个四公主能当皇帝?”
“殿下所言有理,况且班玉国四公主尚年幼,不足为惧。”殷旬顿了顿,看了一眼堂王随即低下头,说:“只不过,陛下仁厚,怕是不会攻打班玉。”
“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堂王盯着殷旬,刻意没有说完。
殷旬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跪下,说:“殷某一定竭尽所能,辅佐殿下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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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事已至此,唯有早做打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跪在班玉国皇帝面前。
自打五公主出生以后,皇上就把自己关在勤政殿,整整三天。没有人敢进入,唯有三朝元老林祥瑞,冒死劝谏。
“皇上,我班玉国三百多年来与各国友好相处,国内也人才辈出,您担心的事未必会发生呀!”
“是天要亡我班玉吗?”皇上万念俱灰。
“皇上!”林祥瑞吓得连忙给皇上磕头:“臣斗胆,不认同您说的话!请陛下恕罪,臣有话不得不说!我班玉岂能因为没有皇子就面临危难?四公主诞生之时天降祥瑞,紫气萦绕玉润宫!星宿宫的太傅夜观天象,帝王星夺目异常,这是天子之兆啊!陛下难道忘了吗?”
皇上脑海中浮现出妤寒出生时的场景:整个宫殿如同仙境,紫气氤氲,百花盛开。她也不同于一般新生儿,出生后不哭不闹,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对自己笑。她逐渐长大,不但容貌倾城,更是聪慧过人无人能及。想到这里皇上沉寂的双眼突然闪现光芒,他用力地撑起身子,三天没动,早已麻木。
林瑞祥看到皇上撑不起来,心疼地留着眼泪:“皇上,保重龙体啊!”
皇上看着林瑞祥,想起自己的父皇,想起满朝文武百官,想起班玉国千千万万的子民,他不能倒下!他没有权利倒下!他拼尽全力将自己撑起,从未有过的艰难,缓缓走下台阶,每走一步都如重万钧。
林瑞祥早已老泪纵横。
短短的十步路,皇上走了好久,终于走到林瑞祥身边,将他扶起,道:“爱卿所言甚是,朕的四女儿才貌出众,四国之内无人可比。”
“谢陛下!谢陛下!”林瑞祥见皇上逐渐恢复往日风采,很是高兴,继续说:“皇上您说得对!不仅四公主举世无双,其他几位公主也是个个出众啊。大公主贤良淑德,已到及笄之年,明年便可婚嫁,举国上下何愁没有治国男儿?二公主、三公主豆蔻之年,不过两年便可婚配,两位公主倾城之貌,定能引来各国王公贵族求婚,各国通婚也不失为和平良策啊!”
“爱卿所言甚是,只是朕如何舍得让女儿们嫁与他国皇子?朕于心不忍啊!”虽然渴望皇子,但是他依然深爱着公主们。
“皇上此言差矣!”林瑞祥扶皇上坐上宝座,跪下说:“请恕老臣直言!皇上,身为皇家人,是她们的荣幸,也是她们的使命!”
皇上看着他,不置可否。
“身为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是她们的荣幸。身为公主,要为国家的繁荣、国民的安定做出牺牲,这是她们的使命!”林瑞祥的女儿在三年前就早逝,他能深刻体会皇上对女儿的不舍之情,可是他知道,这些话,整个班玉国只有他能对皇上说:“若是皇子,便要亲自带兵镇守边疆,还要亲自上阵杀敌保卫国土。她们是公主,所以要用和亲的方式来保护子民,其实是一个道理,皇上!她们是皇家人,这是她们逃不掉的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