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摇摇头:“厨娘出事后,已经通知她的家人将其带回。老张是府里头的人,一应后事,也都有管家照料。因为死的蹊跷,未免人心惶惶,查清后的第二日,便着人焚化。如今,棺木倒还在,停在张家的义庄内。按照先前的安排,在择选了吉日之后,便要入土为安,没想到,昨夜又发生了刘姨娘的事情。”
徐策听出张嫣的话中有几层意思,却并未回应,只是在略微思索之后,说了句:“先去看看刘姨娘吧。”
因为事发突然,刘姨娘的尸身被暂时安放在她生前的卧房中。其亲生的女儿,张珊早上时闹了一通,被张家老爷喝令回房思过,眼下仍在禁足。刘姨娘生的两个孩子,如今都在外地,说是求学,倒不如说是跟着张家老人勘矿,即便是接到了讯息,一时半会儿怕也赶不回来。如今,守在刘姨娘跟前的,仍是徐策当初在城门口见过的那个刘氏。
眼下的刘氏也憔悴的厉害,不仅整个人变得极瘦,连带着双颊也都凹陷了进去。此时,她穿着一身黑乎乎的衣裳,头发也乱糟糟的,丝毫没有当日城门口初见时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听见脚步声,她吃力的抬起头,看见张嫣,眸光似有闪躲。低眼时,正好看见紫苏随着徐策进来,微微一愣,站了起来。
刘氏指着紫苏,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显出瘆人的疯癫之状。张嫣微微蹙眉,正想要吩咐下人,将刘氏带出去,刘氏却突然止了笑,脊背弯着,用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的盯住紫苏,然后伸出手来,指着紫苏的脸道:“我记得你。那日在城门口,你是故意与我发生争执。我就奇怪,明明是我看着沉了河的,她怎么还能活着?”
紫苏冷淡的看着刘氏,说了句:“那日之前,我并不认得你。”
刘氏低笑,发出嘿嘿的笑声:“不认得我?你说谎,这京城中没有不认识我的人。我知道,是你救了她,也是你,害死我们夫人!”
不等紫苏反应,刘氏干枯的手已经搭了上来。紫苏厌恶的瞥了她一眼,碍于徐策的吩咐,并没有出手。
刘氏的手,很凉,骨节凸起处还有些刺人。
“你放心,我们夫人死了,她也活不了多久。张家嫡小姐?哼!不过也是个将死之人罢了。你想要从水鬼手里抢人,也要记得问问水鬼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紫苏看着刘氏,总觉得她看似疯疯癫癫的言语背后,还藏着别的什么。但,她在犹豫,欲言又止。
“夫人走了......我也要走了......有人来找我了,我该走了。”
刘氏说着,松开了手。从她的眼睛里,紫苏看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光芒,而这种光芒,通常都会出现在将死之人的眼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徐策扣住了刘氏的手腕,从脉象上来看,这个刘氏的确是将死之人。脉象虚弱无力,整个人也显得毫无生机。再细看她的相貌,面目青中带黄,似是中毒。
刘氏见一个孩子突然扣住自己的手腕,本想挣脱,可看徐策认真的样子,似乎真的是在为她诊脉,一愣之下,竟忘记了。
她原本做的就是伺候人的事情,又是跟在虽不机灵,但察言观色,还是会的。只一会儿工夫,就瞧出来,眼前这个正在为她把脉的孩子不仅是紫苏的主子,也是让张嫣颇有些忌惮的人。刘氏不知西凉鬼医,只道这个孩子,可能是薛家的人,心中难免又生出几分敌意来。
刘氏心生敌意,眼中的眸光自然也会变得不善。紫苏见状,又贴近了刘氏一步,扣着软件的手,也紧捏了几分。此时,若刘氏稍有些出格的举动,下一秒,紫苏的剑就会横在她的脖颈上。
刘氏的敌意,徐策自然也瞧出来了。只是面对敌人,光有敌意是不够的,还要有能够摧毁敌人的势力,很显然,刘氏没有。她充其量,就是那个在张家狐假虎威之人,刘姨娘得势时,徐策尚不会将她放在眼里,更何况是眼下。她的那些敌意,在徐策眼中,也不过是个笑话。他之所以为其诊脉,不过是想要弄清楚,这些日子,张家都发生了什么。
抬手间,徐策将一根银针刺入了刘氏的腕部,待抽离时,银针头部变成了黑色。
“有毒?”
紫苏低问出声,却仍是引起了张嫣的注意。
她先是看了眼徐策手中的银针,接着看了看刘氏,问道:“紫苏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氏中了毒,然而这毒却不是寻常我们所能见到的那种毒药。”徐策掏出一块锦帕,将银针包裹起来,递给紫苏。“还请小姐命人拿个熟鸡蛋过来,要水煮的那种。”
张嫣点点头,吩咐身旁的丫鬟:“速去小厨房拿个鸡蛋过来,若是没有熟的,就现煮。按照先生说的,用清水。”
小丫鬟做事极为麻利,只半盏茶的功夫,就端了一盘子的鸡蛋过来。不仅有全熟的,还有八分熟、五分熟、三分熟的。
徐策捡了一个全熟的鸡蛋出来,剥掉蛋壳,撕下一小块鸡蛋白,命紫苏掰开刘氏的嘴巴,将其放入其嘴内。不一会儿的功夫,那鸡蛋白竟也变成了黑色。
“先生,这是——”
“蛊毒!”徐策丢掉鸡蛋白,淡淡的说了句:“若我没有猜错,刘姨娘、老张以及先前溺水而亡的厨娘,都是中了蛊毒。至于为什么是他们,就要请小姐,以及府衙中的捕快大人调查了。”
徐策说着,示意紫苏将剩余的鸡蛋白撕掉一块放进刘姨娘的口中。果然,鸡蛋白也变成了黑色。
张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蛊毒虽是南疆之物,可张家历代走南闯北,对于这种东西也不陌生。如今,张家连死三人,却都跟这种东西有关,心中难免慌张。
“先生对于这蛊毒,可有研究?”张嫣稳了稳心神,低声问道。
“徐策所知,未必有你张家的多。”徐策示意紫苏,将银针交给张嫣:“此事,小姐还需知会您的父亲,至于张家的那些长老们,只怕也要惊动了。能够在张家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除了毒蛊本身隐秘之外,还需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这个下蛊之人,必是在张家蛰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