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与其他村民对视了半响,又看了看紫苏手中的剑,单凭直觉,他便觉得眼前这两个半大点儿的孩子不好惹。
首先,是这两人乘坐的马车,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第二是这少年的气度,小小年纪,处事不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第三是这随身的丫鬟。刀疤脸虽不会什么武功,可也经常进城,听说书人讲这江湖上的事情,但凡高手,手中拿的也是一把好剑,眉眼之处,若非凶恶,就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这位名叫紫苏的小姑娘,就很像是说书人口中的那种,而且她落脚很轻,几乎让人听不见她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通常这就是传说中会轻功的那一类。
刀疤脸犹豫着,看了看时辰,这才对徐策说:“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只能少不能多。你别看咱们这是穷乡僻壤的,可穷乡僻壤也有穷乡僻壤的规矩,我也是瞧着这位小公子说的在理,不想多惹麻烦,可若是两位多管闲事,到时候可就不要怪我刀疤不讲情面。”
“我们之所以多管闲事,就是不想招惹麻烦!”徐策说着,示意紫苏将那名女子带上马车。
徐策先查看了女子的额头,虽有撞击,但事发突然,撞的并不严重,只是目前仍有疑似晕厥的现象,至于是否因撞击所至,还需进一步观察。接着,徐策又为女子把了把脉。手指松开时,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你既已怀有身孕,又为何想不开自杀?”
徐策轻问,知道女子是听得见的。果然,她缓缓睁开了眼,眼中既有纠结,也有痛色,更夹杂着一丝欣悦:“我真的有喜了吗?”
“如此简单的脉象,我应该没有把错。”
女子愣了一下,忽然双手捂脸,低声哭了起来。
“看年龄,你应该比我大些,若有委屈,也不妨说给我听听。你放心,我只是一个过路的,断不会多口舌,将你的事情说给别人听。退一步讲,看外面那些村民的样子,是打算要你性命的,与其将那些委屈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倒不如说给我听,好歹心里也能痛快些。当然,你若不愿意,我亦不勉强。待我帮你包扎好了头上的伤,你可以在马车上休息两个时辰。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吧。”
女子低头,半响不语,等徐策帮她的额头包扎完毕,才轻声的问:“你多大?”
“再过些日子,就满13了!”
“这么小的年纪,你的家人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跑吗?”
“不放心!”徐策笑笑,用手指了指马车外头:“所以他们派了一个人跟着我,就是外头那个,她叫紫苏,是我的贴身丫鬟,同时也是我的家人。”
“可那位紫苏姑娘的年纪似乎也不大!”
“比我长两岁,今年十四。”
“跟我妹妹的年纪差不多!”女子低声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妹妹也十四,已经许了人家,说是个孩子吧,可马上也就要嫁做人妇,我只希望她的命能比我好。”
女子抬脸向外看了一眼,虽然隔着厚厚的门板,什么也看不见,可徐策知道,她是在看紫苏。所以也不曾开口,只静静的等着。果然,女子看完之后,犹豫着问了句:“紫苏姑娘她,很厉害吗?”
“她会武功,比我厉害!”徐策笑笑。他前世的时候,多少也学过一些心理学,知道人与人之间有着极强的戒备心理,尤其是将死之人,内心的纠结和矛盾,也要比寻常人多的多。他无心探秘,只是觉得眼前的女子,很像是当日在东神州见到的张嫣,同样是被一群人押着,同样是有身孕,只不过张嫣是被人嫁祸,而眼前的女子则是真的。
“我很羡慕她,我是说紫苏姑娘。如果我会武功的话,我也希望像她一样可以走南闯北。在我出阁之前,曾遇见过一个卖货郎,他给我说了外头许多的新奇事,我觉得那是一个很大,很奇妙的世界。可我出生在这里,也嫁在这里,根本没有机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女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照村中那名妇人所说,她应该怀有身孕三个月了。三个月,还不见肚子,她几乎也没办法感知其中的小生命,如果就这么带着他或者是她走了,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其实,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很精彩,照样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会有尔虞我诈,当然也会有陌生人温暖的帮助和笑容。我也建议,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出去看看,毕竟好的坏的,都要自己经历过,自己看过的才算。想要出去不难,难的是如何留住自己的性命。”徐策看了眼外头:“我只为你争取到了两个时辰,你如果想活,我可以帮你,你如果想死,我也可以现在就放你出去。但活着,总比死了好,尤其我不认为你犯的是死罪。”
“你怎么知道我犯的不是死罪!”女子苦涩一笑:“你知道吗?我犯的是通/奸,按照族规和村规,是要浸猪笼,是要被沉河的。”
“那你与旁人通/奸了吗?”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我为什么不信?”
“就因为我腹中的这个孩子!”女子很激动,连带着额头上的血丝都显了出来:“我的夫君,是个病秧子,连镇子上的神医都说他不可能有子嗣。”
“万事万物都不是绝对的,体弱不代表不能够生养。我也是大夫,虽年纪小些,可我自认我的医术要比你们镇子上那个所谓的神医要好。终身不能有子嗣这样绝对的话,我都不敢轻易给人下定论。”
“可若是我的夫君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呢?”
“那又如何?”徐策挑眉:“你腹中的胎儿,三月有余,就算你的夫君于一个月前过逝,也只能说明,你的孩子是个遗腹子,他很可怜,还未出生,就没有了爹爹,但这不能证明你与人通/奸,不代表你不够忠贞。”
“你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我说过,我是个大夫,我相信自己的医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徐策指了指女子的腹部:“我的医术告诉我,你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你相公的,如果你们夫妻关系和谐的话。但倘若你与你的相公之间并无恩爱欢好,那么你腹中的这个孩子,我就不好说什么了。”
“我没有,我没有与人通/奸,这个孩子千真万确是我夫君的。”女子神情变得越发激动起来:“我之所以被冤枉,是因为我撞见了我婆婆......她害怕我会将事情说出去,恰好我又有了身孕,于是诬赖我。我是冤枉的!我死没有关系,可这腹中,是我夫君唯一的血脉,我不甘心,我们辛辛苦苦求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