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咽下牛肉,又扯下一只鸡腿继续嚼,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没有错,那位大富人要死人,不要活人。”
一千两黄金,能铸成一个金娃娃。可是江湖上并没有那么多人愿意会为了一个金娃娃而劳心费力,因为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人。
许多江湖人看不起一千两黄金,也更加看不起一千两白银,可是两道令却能令天下武林人士纷纷响应,原因只有两个。
其一,是栎王爷的身份,其二,是大富人被偷走的东西。
栎王爷身为迁竹国四皇子,地位当然是比别人高贵,虽说江湖远离庙堂,但武林却从来没有脱离过朝廷权贵。栎王爷手中的黑白两道旗令,就能号召众多江湖人。
而纳兰的那位大贵人虽然富甲一方,但身份地位也不过只是一个商人,就算他富可敌国,也总归只是一个凡人。那么,他为什么就能令那么多的江湖人听命?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有钱?原因当然不会只是因为他有钱。那位大富人之所以在自己府中设下“七仙阵”就是因为他的府上放着一样宝贝,被天下人窥视百年之久的宝贝。
为了这样一件宝贝,就算那位大富人不出赏金,也自然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找上白落裳。
“也不知道白落裳如此搅弄江湖,究竟是为了什么?”刀疤汉子突然感慨了一句。
“或许,他只不过是太无聊了。”光头懒洋洋的回了一句。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这样,那他这个人实在是有毛病的人,不然他又怎么会去招惹那两个最不能招惹的人呢?”
光头想了一想,也十分认同道:“说的也是,如果不是脑子有毛病,又怎么会惹出这无穷祸事来呢?”
“只是这样一来,荥都那边,一个要活人,一个要死人,两股势力同时发箭,也不知道姓白的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上。”刀疤汉子突然问光头:“那么你呢,你是要死人还是要活人?”
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问他是在替那位王爷办事,还是替那位大富人办事。
光头听得出这话的意思,所以他笑了一笑,放下鸡腿,看了看杯子,觉得还是用碗喝酒比较痛苦,于是就拿来一只碗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咕噜咕噜”的灌了两口,才吃吃道:“虽然我要的是活人,但我心里是很想要死人。”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他原本是听命于那位王爷,是来捉拿白落裳这个人的,但光头本人却是很想要直接取走白落裳的命。
刀疤汉子不禁奇怪,莫非这光头还跟白落裳还有个人恩怨?而且还是非得取走对方性命才能泄下心头之恨的那种恩怨。
接着,只听光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依你看,你比我多了什么?”
刀疤汉子原先还不明白光头为什么要这么问,可是看见光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下恍然大悟,也就毫不避讳的回答道:“你的头是光的,我的头不是光的,所以我比你多了头发。”
光头放下手,叹气道:“不错,我没有头发,可是我以前是有头发的,而且长得非常漂亮,比你的头发还漂亮。但你一定想不到,我的头发其实是被人偷走的。”
刀疤汉子忍不住大笑起来,拍着桌子哈哈道:“难道你是要告诉我,是姓白的偷了你的头发?”
光头脸色难看的点了下头,生气道:“没有错,就是姓白的偷走了我的头发,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这个仇。若不杀了他,实在是难解我心头之恨。”
刀疤汉子能理解光头的仇恨,却理解不了白落裳的做法,所以他越来越好奇,大笑道:“他为什么要偷你的头发?难道你的头发很值钱?”
光头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他的头发虽然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但好歹是他的宝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有高堂尚在,就削发断发的道理?
光头越想越生气,忍不住跳起来道:“就算让你想破脑袋你也一定想不到,那混蛋偷走我的头发,居然是因为他想要我去做和尚。”
刀疤汉子这么一听,立刻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拉着光头坐下来,更加奇怪的问道:“他为什么想要你去做和尚?”
光头又拍案而起,愤恨道:“就算让你想破脑袋你也还是一定想不到,那混蛋想要我去做和尚,居然是因为我没有请他喝酒,所以他也不想让我喝酒。”
刀疤汉子又拉着光头坐下来,皱眉问道:“是很有名的酒吗?”
光头叹了一口气,捶着桌子愤怒道:“没有名,不过是家父生前亲手所酿,仅有一坛。我知道他要来我家偷酒喝,就趁着他还没有来,先把那坛酒全部喝光了,一滴都不给他留。”
刀疤汉子愣了下,然后又开始笑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身同感受的感慨道:“所以他酒没偷成,反倒把你的头发偷走了。姓白的所作所为虽然可恶,但我现在却有些理解他的心情了。天下人都知道他视酒如命,你却把他的‘命’给喝光了,也难怪他会剃光你的头发。”
光头知道刀疤汉子说的是实话,所以他只能苦笑道:“早知道,我就把坛子里灌上毒药,毒死他也总比留着他变成祸害要好一百倍。”
刀疤汉子却笑着摇摇头,感慨道:“只要你给他喝的是酒,就算是毒酒恐怕他也一样会喝。”
光头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只能叹气,也只能无奈,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叹气道:“江湖人都叫我‘尚邪’,其实谁也不知道,我原本是叫‘谢桑’,谢天谢地的谢,饱经沧桑的桑。”
为什么“谢桑”二字,非得用“谢天谢地,饱经沧桑”八个字来说明?
刀疤汉子一听光头的解释,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听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对白落裳痛恨至极了。”
光头无奈道:“姓白的只不过是剃光了我的头发,没有趁我睡觉把我的头给割掉,难道我不应该谢天谢地?只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头发自从被姓白的剃光之后,就再也没有长出来过,害得我到现在连个姑娘都娶不到,到现在也不能不做和尚,难道不算是饱经沧桑?”
刀疤汉子很同情的看着光头。
只听光头又叹道:“你说我怎能不痛恨他?正是因为他偷了我的头发,才让我看起来像个和尚,一个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实的和尚,所以江湖人才叫我‘尚邪和尚’。你说,我好端端的一个人,凭什么就做了和尚?”
“原来‘尚邪’和尚并不是真的和尚。”刀疤汉子感慨道,“我今天算是真的认识你了。”
尚邪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冲刀疤汉子笑了笑,接着,他也问了一句:“那么你呢?是要死人还是要活人?”
同样的一句话,又被反着问了一遍,道理自然也是一样的。
刀疤汉子想也不想就回答:“虽然我奉的命是要取他的性命,可是我一点也不愿意看见他死。”
这话的意思是,他听命于的是那位大富人,要去取走白落裳的性命,但他个人是并不愿意去杀白落裳。
尚邪和尚听了之后,无声笑了笑,“那是因为你和他无怨无仇,所以才不想取他的性命。”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没有无缘无故想要夺人性命的人。虽然这并不是什么世间真理,但至少尚邪和尚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刀疤汉子却学着光头先前问他话时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依你看,你比我多了什么?”
尚邪和尚打量了一下刀疤汉子,然后也是毫不避讳的回答道:“你的脸没有我的脸好看,你脸上有一道很长很大的刀疤。”
刀疤汉子苦笑,“没有错,我脸有刀伤。”
尚邪和尚喝下一口酒,粗声道:“这刀伤是姓白弄的?”
刀疤汉子仰头喝了一口酒,愤愤道:“没有错,都是姓白的害我。我原本叫‘铁索李’,所有人看到我的时候,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我的这条铁索银钩。自从他在我脸上弄出这么一道疤之后,别人就改口叫我‘铁索刀疤’,任何人看到我,第一眼见到的总是脸上的刀疤,而不是我手中的这条铁索银钩。”
“原来你的名号是这么来的。”尚邪和尚听完之后,也忍不住替铁索刀疤感叹了两声,然后又奇怪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你们在打斗的时候留下来的?”
“如果真是在打斗的时候被弄伤的,我也无话可说。”铁索刀疤重重的哼了一声,气愤道:“可他动手的方式,一点也不够光明正大,他是趁着我酒醉不省人事之后,偷走了我的脸。”
尚邪和尚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他为什么要偷走你的脸?”
他实在是想不到,白落裳居然连别人的脸都要“偷走”。
铁索刀疤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尚邪和尚立刻变了脸色。
但是,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这一句话似乎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铁索刀疤到底说了一句什么话?
尚邪和尚已低垂下头,低声喃喃道:“难怪你不愿意取他的性命,原来如此。”
铁索刀疤握住手中的铁索,叹气道:“所以,他才是名副其实的盗王之王。”
尚邪和尚抿着嘴沉默了下,才叹气道:“不错,他的确名副其实,这个盗王之王,他当之无愧。坐在这里的每一个想要找到白落裳的人,目的都是不一样的。但无论目的为何,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想要最先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