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一搜便见分晓。”杨错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我定会叫那下毒之人害人偿命！”说完就看着杨夫人，只要她一点头事情马上就明朗了。

杨夫人有些犹豫不决，一是她不相信这事儿是余妈妈干的。余妈妈是一手带她长大之人，名为奴婢实则如姐如母。她始终认为余妈妈这些年虽有些过错不外乎是为了钱财之类的，心永远是向着她的。

就算这事是余妈妈干的要不不要指证落实也是杨夫人犹豫不决的。之前开平府有她撑着虽然未曾倒塌也早已是风雨飘摇。她这抬脚一走倒是了事了，可是剩下这不谙世事、孱弱不堪又生得花容月貌的女儿又能仰仗何人？若是在这个关头得罪了余妈妈又不能一举置她于死地，之后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样的祸事。

杨错急道：“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而且关系的是桑儿唯一的依靠，开平府唯一的依仗——母亲您呐！母亲在这大是大非、大善大恶、大忠大奸的事情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余妈妈跪行了两步到杨夫人床榻前道：“夫人可要三思，大肆搜府必定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本来上元灯会的事情大街上已经有了传言，再加上这么一闹崔八婆那边也不好行事了。”

“大街上有什么传言我怎么没听到？我开平府府内之事又与一个两面三刀的媒婆有什么干系？”杨错反驳道。杨夫人最是没有主见，她可不能让余妈妈左右了她的思想。

余妈妈一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姑娘呆在深闺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然是不知晓大街上那些长舌妇人说的有多难听，老身活了几十年了都没听过如此粗陋的言语，那真是羞得脸都没地放了，每日也只能起早摸黑的回家就怕面对那些人的指指点点。”余妈妈虽然没明说，但大家都听懂了大街上的八卦都是关于开平府，关于杨错的。

这些话真真假假各占一半，外人议论是实，还是张自来放出去的消息。可是没有到余妈妈所说的脸开平府的丫头、婆子都怕出门的地步。不过经过有心人的煽风点火到达那个地步也不过是两三天的时日。不是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一句话么？没有什么能够挡得住八婆们的那条长舌头的。

一直没有表态的杨夫人发话了，“银针试毒也有辨错的时候，桑姐儿作为管家的人要有辨识之能，遇事更是要冷静、从容，像今日这般莽撞成何体统。”

“母亲。”杨错拖长着声调喊道，有着十分的不甘与愤怒。不甘的是本来证据确凿的事情就因为杨夫人一句话就让凶手逍遥法外。愤怒的是杨夫人忠奸不分、是非不明，为了打压亲生女儿任由歹人作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惜。

杨夫人慵懒的说道：“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罗大夫那边也不用过来了。”

余妈妈长长舒了一口气。杨错跺着脚直接转身走了，连礼数也不顾了。

杨错虽然走了但事情并不能因此结束。以前她想着天道循环、善恶有报，遇事总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经历了诸多事情总算是明白了惩治恶人就是拯救更多的无辜之人，害人偿命就是余妈妈之类的恶人该有的报应。

于是杨错唤了兰花笔墨伺候，只用了几句话便把府中之事说了个清清楚楚，言辞中肯不偏不倚，强大的文字功底显而易见。一手时兴的簪花小楷早已是写的神形齐备、风韵具显，闺阁内已是无人能及。

待墨干之后杨错小心翼翼的折叠了起来，悄声吩咐兰叶道：“你把这个递到府衙内，动作要快。”兰叶接过状纸迅速的转身出去。

兰花迟疑道：“姑娘这么大张旗鼓的恐怕不妥。”都说家丑不外扬，别人家里出了事瞒都瞒不过来哪有像自家姑娘这样上赶着往官府里告的。

这个时候她算是明白杨夫人的一片苦心了，姑娘十四岁了莫说定亲就连个上门说项的都没有。前面已传出了失德的事虽然是未经证实的口口相传，但是众口铄金家风好的断然不会娶一个背负流言蜚语的媳妇进门的。若是府里再传出什么事来，开平府的姑娘别人更是不敢问津了。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难不成我就眼睁睁看着那恶奴害了母亲的性命不成？”杨错愤恨着道，没有一点相让。

兰花不再说话，姑娘说的也是在理，她自己心里都矛盾着该不该继续劝下去。还在犹豫间刚出去的兰叶却黑着脸回来了。

杨错也很是诧异的问道：“这么快就办妥了？”

兰叶愤愤然回道：“姑娘，奴婢得了吩咐就急赶着出去一刻也不敢耽搁，谁知道夫人那边动作更快，在每个门口都安排了夫人屋里的丫鬟，说是夫人有令没有她的牌子谁也不能出府。”

一向喜怒不表于颜面的杨错此刻也被气了个满脸通红，怒斥道：“什么夫人有令，她一个毫无主见的妇人病恹恹的躺在床榻上能想出什么主意？还不全是那个余妈妈从中作怪。竟敢公然欺到主子头上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从未见杨错发这么大的火，兰叶怯生生的问道：“那接下来该如何？”

杨错怒道：“如何？自然是想办法递消息出去。”几个丫头受了城门失火之殃不敢再多说。

余妈妈那边把整个开平府把守的严严实实的连个风都透不出去。杨错心里烦躁，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眷念说着话，“你要是只信鸽就好了，就能帮我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眷念悠闲的跺着步子道：“不识路，不识路。”

杨错忍不住发笑，只是那笑容里也带着苦味。看着眷念心里不禁埋怨起慕南笙来：平日里没叫你来自个儿就无声无息的来了，如今整日整夜的盼着你来却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不是说有情人是心有灵犀么？看来你对我还是无情的。

女人呐有时候无赖起来真叫人哭笑不得。慕南笙要知道杨错的想法还不得哭晕过去，我又不是大罗神仙能料算到你有灾有难，第一时间就救你脱离苦海。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就断定我对你无情？

如是过了三日，盯梢的小丫头来禀道：“姑娘，前些日子来的那崔八婆又来了。”

杨错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欣喜的说道：“兰枝你拿点银子去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撬开一丝缝隙？”

或是这些日子偷偷摸摸行事做出了经验来，兰枝趁着丫头去请杨夫人的空档偷偷潜进了了升平居的花厅内想趁着没人探探崔八婆的口气。兰枝偷鸡贼似的东躲西藏着进了屋还未见着人便听见丫头报夫人过来了。没想到病歪歪的杨夫人行动竟是如此的迅速，兰枝慌不择路的躲进了屏风后面一个带门的狭小柜子内，悄无声息的拉上了柜门。

屋内传来了杨夫人孱弱的声音，“你们都下去吧，只留余妈妈服侍便可。”

接下来便是悉悉索索鞋履覆地、衣料摩擦的声音。屋内很快安静下来，兰枝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别人发现。

良久才又听到了杨夫人的声音，“崔妈妈，上次托付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崔八婆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夫人所托老身自然是殚精竭虑，可是……”崔八婆一副难以说出口的样子等了半晌才又继续说道，“经老身这张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嘴四处一说还真有对我们家姑娘有意思的人。”

兰枝惊了，杨夫人找崔八婆来竟是为姑娘找婆家的。自古只有男方找了媒人上门提亲求娶姑娘的，还没有听说哪家姑娘家请了媒人上门求男方来娶的。难怪夫人行事如此神神秘秘的，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岂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思量间外边杨夫人出口问道：“不知是哪家公子？”声音很是急切还带着浓浓的惊喜。

崔八婆欢快的回道：“是景阳侯府的公子。”

杨夫人又问道：“不知是哪位公子？”

景阳侯府有一个儿子景惊天是众所周知的，不学无术只会吃喝玩乐，因占着家世显赫前前后后娶了四位夫人都死于非命。不但是妻子，就连儿子连带在娘亲肚子里跟着去了的一共死了六个，只有最小的女儿一直养在侯爷夫人膝下才得以幸存。于是外面便有了景惊天克妻克子的传言。从此但凡家里日子过得去的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进这样的人家。家世不好的又不了老侯爷的眼，这样一来景惊天的续弦的事就这么耽搁了。

崔八婆道：“夫人莫不是糊涂了，景阳侯府就只有那么一根独苗。”

杨夫人沉默不言热情一下子退却了。不是她不知道这事，而是她下意识就把景惊天这样的人排除在外了，就自欺欺人的以为景阳侯府还有那么一位大家所不熟悉的公子要娶她家桑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