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吏部稽勋清吏司郎中石家的三小姐石锦华。因为其大姐石锦秀嫁了牟凉生侄儿牟华鹧为妻同牟华沁颇有一些交情。知道牟华沁对杨错有诸多不满说话自然也有些偏颇。

杨错冷了脸色，虽然自己对这位连名义都算不上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但是杨将军好歹也算得上忠心卫国、舍身护主的英烈，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后世安享太平。石锦华的话简直是对先烈的侮辱，对皇上的大不敬。

众人都没有说话，用眼睛来回盯了杨错与石锦华两人，像是等着看杨错能有什么反应。

杨错冷着脸慢悠悠的说道：“石妹妹的父亲身为稽勋清吏司郎中对勋级、守制定是十分的熟擅，妹妹耳濡目染想必也有所了解。既然妹妹都说我当不起这个县主那肯定就是当不起的。皇上虽是一时不查颁了圣旨，草民岂能因个人荣誉坏了纲常社稷，还请妹妹回去禀了你父亲在皇上面前好生劝谏一番。”

杨错这一番话说的好，不仅说明了这个县主是皇上颁的，哪有你质疑的份。而且如今朝堂大员多是当年讨伐有功之臣。质疑杨错的同时也质疑了那些大员的资格。有意无意中给石锦华拉了不少仇恨。加之宫内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宫外内院就更是不能。石破天居然在后院议论朝堂之事，传到皇上耳朵里说不定会背了个违反纲纪的罪名。

石锦华没想到一向懦弱的杨错会如此强硬的回了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懊恼着自己的失言又气愤杨错把矛盾放大。只是没想到这个矛盾是由她自己挑起的。只能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没想到这个问题谈起来兹事体大，肖文佩赶紧说道：“皇上封桑妹妹为开疆县主那是妹妹的福分，我们就不要在这儿的羡慕了。”

杨错悠悠的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虽说她说这话是为了替她解围，可这话说的太没有水平了。用父亲的性命换来一个县主的身份还说是福分。只是自己是个冒牌货要是换了正牌的杨错听了这话还不知是如何的伤心。这种事情没发生在她自己身上，自然体会不到没有父亲的孩子的苦楚，只看得到县主身份的荣耀。

肖文佩的话没有得到回应，脸色微红的地下了头。这时大家都盯着眼前的菜肴无声的吃着气氛不免有些冷淡。好在古代要求食不言寝不语别人倒也没有察觉出异样。

吃完饭夫人们在杨夫人的陪同下到南边临时搭的戏台子观戏。姑娘们嫌同夫人们一起拘得慌就没有同去。只是一会儿岳淓就有些坐不住了，直问有什么安排。

杨错见她如此率性心里不免多几分喜欢，拉了她的手道：“就你是个贪玩的，我早就想着了在腊梅林旁边的水榭亭子里搭了小戏台子请你们一同观赏。”

一听是去听戏岳淓的嘴角嘟了起来，她最是坐不住的。

杨错点了她的脑袋说：“放心吧姐姐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保证让你闲不住。”岳淓听了这才喜笑眉开。

众人说说笑笑跟了过去，石锦华踌躇了半天还是慢腾腾的跟在了后面。

腊梅林旁边的暗香亭是开平府为数不多的水榭亭子，一条曲廊弯弯曲曲的绕了池中假山一周通向假山旁的亭子。冬月池中没有接天莲叶的映衬显得有些孤单，倒成全了隐约可见的几位红鲤鱼。

也不知杨错怎么想的，明亮宽敞的亭子这时候却被她用深紫色的纱幔围了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加上几个炭火盆缓和的很。亭内放了一张绷的展平的绫罗屏幕，就算有了角落里那几盏玲珑八角灯也显得有些昏暗。

几个生得娇美柔弱的伶人见杨错等人屈膝行礼后，便熄了四周的八角灯。突然陷入黑暗的众人微微有些惊措不安。只是一瞬帘后想起了沉沉的花鼓声，绫罗屏幕后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随着鼓点声屏幕上显了一个美猴王的身影。虽然只是个影子，却是头饰衣物显得分明，一看就知道做工十分精良。美猴王动作幽默、连贯，来到了花果山水帘洞引来了大大小小无数只形态各异的猴子，场面热闹非凡，语言逗趣搞笑。惹得众人先是掩袖偷笑，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又想四下无人便不再拘着自己跟着岳淓笑得前仰后合。

表演完后伶人介绍了这是南方才兴起的皮影戏，还邀请姑娘们亲自体验。在伶人的指点下姑娘们拉着挑线木棍胡乱的捣腾。或是跳跃着走路；或是手脚不听使唤；或是身子东倒西歪，配上自创的台词更是搞笑。姑娘们兴趣盎然的逗弄了大半天才卸了下来，意犹未尽的商量要请师傅作了皮影时常逗弄。

岳淓见了这么多的新奇玩意兴奋极了，拉着杨错的手不停的追问：“桑姐姐是如何想到这么多新奇花样的？”

杨错敷衍的说道：“我也就闲在屋里的时候多看了两本杂书。”稍微有心的人便会想到她话中的破绽，前人古事或是能在书里看见，但千里之外的南方时才流行的皮影戏却不是能在书里知晓的。

岳淓是个凡事不经大脑的，想也没想就接了话道：“那姐姐以后要再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定要早点告诉我。”

娄香虞经过此回一改之前对她的印象觉得她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儿，府里人事也简单到生了几分与之交好的心思。遂同岳淓一起和她亲热的交谈起来。

看着时候不早了娄香虞便说着要告辞的话。岳淓一听便想起回礼的事，不嫌臊皮的问道：“桑姐姐心思如此的巧，倒让我好奇这次的回礼是什么，姐姐你能不能先给我说说。”

旁边听的娄香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哪有你这么皮厚的，居然有向主人家要回礼的。”说的岳淓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了头两只眼睛却不停的瞅着杨错像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杨错也是一阵轻笑，“这次倒要让你失望了，姐姐我今日备的可是俗礼。”

岳淓不免有一丝失望，仍旧不死心的问了句，“桑姐姐倒说说是什么东西。”

杨错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是粉红胭脂铺的果蜜唇脂。

岳淓一听哪里还顾得上矜持立马嚷嚷起来了，“桑姐姐这礼物不俗不俗。我前几日才从五婶婶那里听说在东大街新开了这么一个铺子，那里面的东西特别好用。我试过了能赶得上年初姐姐帮我们从妙人那里求的胭脂了。眼看着我千省万省那胭脂也快用完了，就吩咐琉璃去粉红胭脂铺买一些回来。哪里晓得人家的货俏得很每样每日只出十来件，早就没了。”说着一脸的遗憾。

娄香虞不信，又怕杨错因岳淓诋毁那位妙人心生不悦便说道：“怎么可能？妙人的胭脂是我用过最好的了，就连我大姐姐用的都比不上。”

“我又没说比妙人姐姐的好。我只是说差不了多少。”岳淓见有人怀疑她的话有些着急，语速也加快了不少。怕娄香虞还不信接着说道：“真的，我试了婶婶前不久买的那唇脂细腻温润还有甜甜的果香，好用着呢。”

“淓妹妹说的也不一定是假。像你这种大家闺秀，又有个做皇后娘娘的姐姐，一切用度都是宫里赏的内务府的好东西。哪里会去用大街上那些小铺子里的东西。”杨错看岳淓急的脸红脖子粗不免帮衬几句。抬了娄香虞的同时顺便也为自己的铺子作作广告。

岳淓见有人帮自己说项不免松了一口气，“桑姐姐说得对，我以前也只用京都里最有名的娇人俏的东西。也只有我那婶婶因手头没那么宽松，又是个敢尝新的人才寻了这么好一家铺子。”

这也是杨错的铺子未能打入公侯之家的原因。那些个夫人、姑娘向来只用最好的、最贵的，又极少出来走动自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铺子的存在。上次的品鉴会也只是让人多了项谈资，吸引的也只有那些家底还算是比较殷实的小户人家。

岳淓的注意力立马转了个向，不同娄香虞计较事情的真假转而向杨错说道：“听说那果蜜唇脂各种口味的有，我最喜欢甜橙味的，姐姐那里可有？”

杨错觉得这个小女孩能在公卿世家保持这么一份纯真实属难得。极其溺爱的说道：“我那里各种口味的都有，姐姐随你挑。你若喜欢多挑几个也无妨。”

岳淓高兴得不得了，掰着指头道：“蜜桃味的我也喜欢，凤梨味的我也喜欢……”

等到一大盒各种各样的唇脂放在她面前时又觉得哪种都喜欢，哪种都想要。捡了那个又放下这个，捡了这个又放下那个也不知道挑哪个好。

杨错笑着招呼她多拿几个，岳淓最终没好意思只挑了甜橙和蜜桃两个味的。其余的姑娘也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口味。这样一来有主人派送回礼却变成了客人挑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