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不了就先欠着吧，府里不是还有每年的俸银和禄米么。”杨夫人说的云淡风轻，只因她常年不管事，尤其不管钱的事，自然没有意识到这一年的租金收不上来是个什么概念。

余妈妈的脸抽了一抽，杨夫人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往年收了租才能勉强抵平府上的开支。今年多了生辰宴请这一项大开支，还少了一年的租金岂不是想让巧妇做无米之炊。

杨夫人看余妈妈一脸的难色亦有些皱眉，“不是卖了几亩良田么，难道还不够一个宴请的开销。”

“夫人，你是不知道一个生辰宴光吃食就要三千多两，还要请戏班子、备回礼，哪样不是要大把大把的银子。况且姑娘那边制了新式帖子，可是真真正正用黄金白玉打造的一个就要五十两，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捧给人家。”余妈妈说起杨错的帖子就是一肚子气，这花了银子还摆不上场面简直就是明珠暗投。特意在此一提，也是想借杨夫人的面驳了她的方案回去。

“由她去吧，在其他方面节俭一些就是了。”杨夫人可不这么想，自己女儿第一次主动提出来做点事，就算千难万难也不能少了她的兴致，何况她又是那么一个爱面子且小心眼的人，要是自己费尽心思做出来的东西遭人嫌弃又不知道会闹成个什么样子。

余妈妈还有些不甘心，“这可如何减？宴席共三十桌，百两一桌是不能减的，来的全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再减就端不上桌了。戏班子还不能请京都里最好的长庆班。回礼那更是不用说的……”

“好了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有些乏想歇着了。”杨夫人听的有些头疼，索性来个不管不问，挥了挥手打发了余妈妈下去。

余妈妈瘪了瘪嘴腹诽道：你想做个甩手掌柜可没那么容易，多念叨你几回知道没钱的难处总会向商家低头的。

这边余妈妈想着她的反客为主之计，那边杨错却思着自己的借刀杀人之方。余妈妈这把老骨头自己是啃不动的，也只有杨夫人这把砍柴刀才奈何得了。奈何这些日子余妈妈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转了性子，诸事上都寻不出点错误。杨错一度以为自己是受了兰花等人的误导先入为主的把余妈妈往恶奴的堆里放，其实她本质或许没有到非诛不可的地步。

思而不得解日子总是过得慢些，好不容易到了四月二十日高堂庙的辩论赛。杨错一大早就起了选了一件绿牡丹挑金丝线的中衣配着草绿色的连襟长褂子加上一条鹅黄色的柔纱裙，显得整个人像是桃木上新发的嫩芽儿朝气蓬勃、春意盎然。

又是梳妆又是施脂粉捣鼓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收拾完毕踏脚出门的时候，杨夫人屋里的大丫头平和却过来了，说是夫人吩咐了姑娘今日就在屋里呆着哪儿也不能去。和平说完了话却没有离开，反而规规矩矩的在门口立着不动。

本来还想着找个由头说点好话夫人就能放了她出去。可见和平这架势，摆明夫人铁了心是不许她出门了。杨错垂头丧气的回了屋，坐在凳子上无聊至极的摆弄着腰上垂着的七彩丝绦。看着门外的和平更是烦躁，索性叫兰枝关了门任由她在外头站着。

“兰叶呢，什么时候能回来？”闲来无事正好问问胭脂铺子里的营生。

“一大早就出去买姑娘喜欢的东桥旁边的那家黄花春卷去了，想着也应该快回了吧。”兰枝脆生生的回道。

其实兰枝每隔三两日便会借着采买的由头出府到姑娘的铺子、作坊去瞧上一瞧。自兰草帮忙打理之后出去的次数虽比以前少了，至少每周也有一回。

左等右等快到午膳时间兰叶都还没有回来，杨错心里烦躁难疏不由得借了兰枝编的由头发了一回火，“兰叶这丫头怎么还未回？这都什么时辰了？黄花春卷是买回来作午饭吃的么？”她实在是无聊至极又找不到出口发泄。

屋外的和平听见只想姑娘本就是这么一个心思敏锐、心眼极小又喜怒无常的主儿，幸庆自己没在她身边伺候。服侍这么一个炮仗哪有服侍夫人那温和性子的主子来的随意、舒心。

屋里的两丫头分外的诧异，极度讲理的姑娘今儿个怎就无端端的发了这邪火？也只能假装安慰道：“兰叶那边准是人多难候让姑娘等得有些急了，下次奴婢定让她早些出门。”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兰叶才急冲冲的进了院里。看见姑娘屋里关了门门口还站着个和平，心里不免一紧难道姑娘因什么事受了罚？行事自然也谨慎了许多。给和平问了声好才轻轻的开了门。

和平或是看这兰叶极有规矩，或是同情她们这屋丫头的悲惨遭遇竟悄悄出生嘱咐了她，“你进屋可得好生应付。”听得兰叶更是惶惶不安，倒不是不安自己的遭遇，而是不安姑娘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大事。

“姑娘。”兰叶一进门便关切的喊道。一看却又不像有大事发生的样子，姑娘虽然烦躁了一些，可是旁边的兰花、兰枝却是悠闲得很。

杨错见兰叶回来了心头一喜，欲言又瞟见了门口的和平又住了口气冲冲的坐回了椅子上。

兰枝赶紧走到和平跟前赔着笑脸说道：“和平姐姐，你看这都午膳的点儿了，姑娘是哪儿也去不了了。姐姐也站累了，要不进来同姑娘一起用了午膳再回去。”兰枝这话也有呛人的成分，一个丫头就算再有头有脸也没有资格同主子一桌用膳的理儿。

“也是这个理儿，我就先回去回夫人话。”和平不好在姑娘面前挑刺儿，但说话也不是那么毕恭毕敬。本来有主子在场，做下人的无论和谁交谈也得自称一声奴婢才行。

兰花听出了和平话里的*味，有些责备兰枝的没事找事，“你话就不能好好生生的说么？”

兰枝有些不服气，“我也是帮我们家姑娘出口气，看她把我们家姑娘气的，好歹一个主子怎能让一个下人如此拿捏。”

兰花有些着急的看了看杨错的脸色，暗中拉了拉兰枝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这话表面上看是在维护姑娘，在有心的人听来却是在说姑娘没有主子的派头一个下人都能欺在头上。幸亏姑娘现在心眼大了，若是换了从前还不知道要怎样寻死觅活大病一场呢。

更让人气恼的是前头兰草才因为嘴贱遭了横祸，这头兰枝却不能引以为戒说话又是这么的不分轻重，亏她之前还是*过别人的。和平好歹也是夫人身边的人，随随便便给夫人上点眼药只会让姑娘行事更加的困难。

兰枝其实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她刚晋为姑娘的贴身丫头，上任头一日便遭了姑娘的敲打，一心想着多挣些表现凸显自己的忠心护主，难免有些激进了些。

杨错也有些恼怒身边的丫头如此的不顾大局，看来要养一个好丫头的路还任重道远。不能像以前只要求精明能干，那是基于他们从小就有顾全大局、重注团队精神的素质。而这些小丫头却要从最基本的教起。

因心系着别的事儿也未对此追究，只唤了兰叶问：“你今儿个出去了许久才回可有听到什么？”

兰叶心思细腻之人能先人之所思， 回来的路上还专程去打听了高庙堂的辩论结果。本来只是想姑娘去了庙堂回来谈起自己也能接上两句挣挣表现，未料姑娘未能出得了屋门槛却正好解了姑娘迫切之心。知道姑娘问的是高庙堂辩论赛的事儿便兴高采烈的回道：“姑娘真是有先见之明，高庙堂辩论的结果正同当日筱筱楼的初赛一般‘礼’队旗开得胜。”

兰叶这话明显的是在拍马屁了，杨错可从来没有预言哪队会赢，其实她自个儿都矛盾得很不知道希望哪队赢。况且筱筱楼的辩论赛只是小女儿家的玩闹也根本算不得什么初赛。

她这马屁可是白拍了，杨错一门心思在纠结这个结果完全没意识到她的溜须拍马。不知此事对慕南笙的前程大业有何影响，也不知他会不会因此怪罪自己，更不知当今圣上是作何定论。

兰叶看她那样子还以为自己说错话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一时心里还有些忐忑。赶紧转移了话题道：“姑娘，几日前的那场暴风雨让庄上的花农损失惨重，满树的花都被打掉了，我们定下的原料也没有了着落。”

“自花开也有些时日了，作坊里存了多少货物？”在这里可没有什么温室大棚，花落了也没有办法补救了。

“现货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只剩姑娘吩咐存留下来应急的。作坊里还有一批货因还差几道工序未完成。现在那些丫头、婆子们手上都没有活干纷纷回家去了。”

“先让他们回去吧，有事干了再招回来。”杨错采用了现代的一人负责一道工序，核心技术掌握在信得过的人手里也不怕他们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