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弯转了十八回，一路上杨错就着兰草随身准备的锦团在路边石凳上歇了好几回。

兰草有些埋怨的说道：“那些姑娘怎么选了个这么遥远的地方，山路又不好走可苦了我们姑娘了。姑娘也真是，叫你坐了小轿上去偏不依非要自己走。你这不是同自己过不去么？”她也是胆大的不但埋怨别家的姑娘连自家姑娘也怨上了。

杨错笑道：“我们上山是去礼佛的，坐了小轿去多没诚意，菩萨也会怪罪的。”经历了重生的是杨错也从一个唯物主义者变成了唯心主义者。她不坐小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在她心里坐那由一把竹椅穿了两根竹杠的小轿让人抬着上山还不如自己用脚走的来得踏实。

山顶云雾中笼罩着一座简朴小庵。踏进庵门一个清瘦的小尼姑迎了上来，“施主是来参加袚禊的？请往里面走，其他施主正在大殿上早课。”

杨错跟随小尼姑进了大殿，选了一处空位盘腿而坐、闭眼聆听。空慧师太声音空寂，有使人心无旁骛、平和安宁的魔力。

“今日早课到此结束，施主们先到后院沐浴更衣，随后到觅音湖畔参加祭祀之礼。”空慧师太拿了拂尘进了内堂。

“桑妹妹怎么才到？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肖文佩拉了她小声问到。

“雨后山路泥泞，耽搁了一些时间。”杨错微微一笑。心里腹诽道：你们昨儿个就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害我起了个大早不说，还险些就搁在那路上了。

因在佛门清静之地，姑娘们们都安安静静随了空觉师太到了后院沐浴。让杨错没想到的是沐浴的地方竟是一汪温泉，这些个尼姑倒是很会享受。一群女儿下了水忍不住小声嬉戏，犹如欢快的鱼儿。

上岸后杨错换了身嫩绿色缠金枝锦缎袍子，下身着了鹅黄色曲裾裙，束上尺宽腰带，腰上系了五福络子，配上两侧坠着五彩丝绦的荷包头，恰好衬出了小女儿的天真烂漫。披上大氅后就跟着众人往那觅音湖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在廉国公府有过一面之缘的九公主，当时她就坐在嘉璇太妃身旁亲昵得很。皇宫里年岁相当又与太妃亲近的公主就只有这么一个，所以不用人介绍她就知晓了她的身份。她连后面的聚会都没参加，杨错只道是她当日是跟着太妃出来凑热闹的，没想到她与牟华沁倒是亲近的很。

湖边上设了一张紫檀木的雕花八仙桌，桌上拜访了女儿用的物品、时令果蔬、上好的女儿红等祭祀高媒的物品。空慧师太领了众人焚香拜祭，在一番祷告之后吩咐清瘦小尼姑用素白陶瓷的钵盂从觅音湖中取了水来，用新发的柳枝蘸了圣水往人头上一点取袚除灾难，祈求降福之意。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庄重严肃。到了杨错面前，空慧师太却开了口，“施主与佛有缘，何不常伴左右。”

“佛主缪爱，家有老母需要侍奉，实在不敢为了一己之利罔顾天伦。”听师太有叫她出家为尼之意，杨错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换来了这么几十年可不是为了吃在念佛来的，她的人生还未真正开始呢。

空慧师太早就料到这么一个未经世事的童孩怎么会参透得了，因看她乃天地应运而生的灵物，不忍其受了红尘污秽才多此一句。“罢了，终究少了些造化。”

听了空慧师太的话，杨错的心莫名一悸。借尸还魂一事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观。相信了世事轮回、因果报应的她凡事都留有三分余地，对人对事都多了一分善心。只求来世她的名字里不再有一个“错”字。

袚禊过后众人已不再拘束，嬉笑着到了与清韵寺遥相呼应的另一处地方。且看半山腰上就这么一处如刀削了的平地，一条小溪水蜿蜒回旋，顺势修了两三处亭台、拱桥，既全了自然又可供人流连。这清韵山着实是个好地方，杨错真心喜欢得紧，但要她抛了红尘寡居在此却是十万个不愿意的。

小溪边上已有几位公子哥儿在行令喝酒，姑娘们过去行了个万福礼。九公主有些不乐意的说道：“说好了等我们过来的，怎么就先吃上了。”

曲汉国的礼仪算是比较开放的了，男女大妨也是指的毫无关系的陌生男女单独相处。像这些兜兜转转总能扯上亲戚关系的一众男男女女防的倒不是那么严。

“这不怕被你们比下去了，先热热身。”忠国公府嫡长子娄宇浩笑说到。

“自个儿嘴馋了，还拿我们做借口。”九公主一脸娇媚眼睛却是盯着旁边的牟华鸿。杨错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位九公主对廉国公府的牟华鸿颇为在意，难怪自降身份同牟华沁交好，是想认她当小姑子。

“你们别光顾着打嘴巴仗了，众姐妹都还等着呢。”娄香虞笑着阻止。“桑妹妹新加入今天的令主就是她了。”娄香虞一边说还不忘拿眼四处瞅，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九公主应是知道其心思，四处扫了一周问道：“二皇兄、三皇兄还未到么？不是答应了今天要过来的。”语气中颇有不满。

“或是有事耽搁了。”娄香虞红着脸辩解道。相思之情尤为明显，只是不知她中意之人是哪一位。

“好了，我们不等他们，误了这百年的女儿红是他们没有口福。”九公主也不踌躇，转身对杨错说道：“桑姐儿你就出个题。”

杨错作为一个写白话文的现代人自然不喜欢吟诗、作词这些附庸风雅的游戏。一时觉得酸不溜就的，二是没这个才情。不过看这弯弯曲曲的小溪，就知道大家是想应了这曲水流觞的习俗。

杨错也不能在众人面前露了马脚，随了众意说道：“这上巳节又有女儿节之名，要不今日就由‘女儿’为题，放了羽觞杯在这溪水里，停在谁面前谁就作一句与女儿有关的句子。不过鉴于这女儿红是难得一见的佳品，今日就改一改规矩，谁作出来了才有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