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一副愧疚的样子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她是愧疚自己连个下人都拦不住让她硬闯了进来，愧疚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姑娘。

兰欣是个直肠子，推搡着门口的小丫头道：“更什么衣，打什么扮？这开平府内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你们都分不清楚么？”

盛婆子回道：“奴婢全是听凭夫人的吩咐行事。”

杨错再也没有往日的焦躁不安，斜了盛婆子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你是打啊哪儿来的，向你这种无用之人不是早就被赶出开平府了么？”

盛婆子脸上露出一丝恨意，“自然是夫人叫了老奴回来，说是如今府上缺个操持姑娘出嫁事宜的人。”

“是不是夫人的主意一问便知。”杨错冷笑着道，其实她心里也打着鼓，一杨夫人那善变的心态，说不定被余妈妈那么一蛊惑又改变了主意呢。

“姑娘若不信，可以自行去问夫人。”

婆子说的跟真的一样，杨错心里的鼓点声更大了。她依旧嘴硬的说道：“去就去，我才不信这个开平府就让你们这些狗奴才给霸占了。”

婆子挨了骂愤愤的瞪了杨错两眼却也没有做声，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姑娘把这身喜服穿上了身自己也算完事了。

为了拖延时间杨错真真领着一群人到升平居质问。只到了外院门口便被几个小丫头给拦住了，“夫人吩咐不见人，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准备吧。”

杨错一个眼色递给兰欣，她之是兰欣而不是兰花、兰枝、兰叶。只因兰花虽然忠心护住做事却过于中规中矩，行事前必定把前因后果思虑三遍才行。兰枝做事前总会权衡一下利弊，行事也是先要规避个人风险。在现代这个很正常杨错倒不是不认同她这样的做法，只是在这个时代让人感觉就有那么一些不喜了。兰叶个子过于娇小不定突破得了。而兰欣从小在庄上长大是个柔中带粗、粗中见柔的女子。

只是一眼兰欣便领会了姑娘的意思，丝毫没有犹豫趁人不备一把推开了拦路的丫头打开了一个缺口。杨错打来到开平府还从未有今日这般身手敏捷过，鱼儿一般就从缺口溜了进去。离她最近的那个小丫头还想阻拦，被兰欣挡了手臂，其余的丫头见此赶紧上前帮忙。

兰欣大吼道：“姐姐们赶紧帮忙呀。”兰花三人来不及思考，也赶紧着上前协助。几个丫头你拉着我的胳膊，我拽着你的大腿扭成了一团麻花。

跟着一起过来的盛婆子对着扭成一团的人说了一句，“哎，这成个体统，还真把自己看作是大街上的泼妇呢。”便提着裙摆绕着边进了院里。

杨错进了小院依旧未能进入杨夫人屋里。门外还有平安四个丫头拦着，“姑娘，夫人需要休息，你还是请回吧。”

杨错怒火中烧，“这到底是夫人的意思还是余朝霜的意思？你们作为夫人的贴身婢女不在夫人身边伺候却站在这儿守门，是觉着这个工作清闲些想换差事了？”余朝霜是余妈妈的全名。

她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夫人的意思，她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见着夫人的面了，屋里的事一四六九全由余妈妈一人负责。四个丫头低着头不敢接话，但也没有相让的意思。

杨错也懒得同几个丫头置气，隔着门大吼道：“母亲，女儿来看你了，还请母亲准许女儿进屋一探。”

那边盛婆子早已趁杨错同几个丫头说话的时间进了屋内，这时正同余妈妈说着：“老姐姐你看这要怎么办，让她一直这么闹着也不是个事。”

余妈妈放低了声音道：“有什么不好办的，就算是绑今儿个也要把她绑了上花轿。”

杨错还在叫嚣着，“母亲，不让我进也可以，你好歹也当着众人的面表个态，那日退婚的决定还作不作数，也好让那些恶奴不敢仗着你的名义作践了女儿。”说话间开平府外已是炮仗声、唢呐声震耳欲聋。

迷糊在床上的杨夫人那点仅存的意识被杨错唤醒了，嘶哑着嗓子唤余妈妈道：“我不是叫你去办了么？这是什么意思？”

余妈妈咳嗽了一嗓子道：“奴婢之前不是跟夫人说了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办的，张家不承认退婚拿了婚贴要人，这不花轿已经到了大门口了。”一副管你怎样反正事情就这么着了语气。

杨夫人到了临死，心里却头一回像明镜般清明得很。她颤抖着身子很是吃力的说道：“说什么张家不愿，我看倒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这个老婆子。”

余妈妈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移步到了床头，低着头在杨夫人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夫人何出此言，当初可是你自个儿找我同张家说合的。”完全没有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你……”杨夫人气急，一口气没上了就歪着身子去了。

旁边的盛婆子吓得一个踉跄，扶了床头桅杆才站稳，哆嗦着道：“夫……夫人这是……，老姐姐这可……”

余妈妈慢吞吞的伸了两根手指在杨夫人鼻眼处探了探完全没有气息，吓得她接连着退了好几步。不过几息时间便镇定了下来，低沉着声音道：“先不要伸张，一切等桑姐儿上了花轿再说。” 余妈妈的计谋离成功只差一步，她已经完全被利欲蒙蔽了心智，连对杨夫人仅存的那点良知也要随着她入土了。

“可是夫人……”盛婆子犹豫了，她帮着余妈妈行事不过是为了她许诺的以前的职务。如今杨夫人去了弄不好会摊上人命官司，这可不是一宗划算的买卖。

余妈妈为自己壮了壮胆，挺直了腰杆道：“你慌什么，夫人临终前吩咐了桑姐儿年岁已大再也经不起三年的孝期，务必在热孝内完成仪式嫁入张家。”

盛婆子惊异的望着余妈妈，之前可没觉着她竟有包天的胆子，早知如此自己打死也不会听其吩咐的。

余妈妈见其犹豫不决，威逼利诱道：“你如今与我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杨夫人已去姑娘也嫁了人，开平府的产业作为陪嫁需要人常年经营。天高皇帝远的盛妈妈难道不想在这座宅子里呼风唤雨？”

盛婆子已经是进退两难的境地了，听余妈妈这么一说把心一横道：“全听老姐姐吩咐。”

余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出门对杨错说道：“吉时将近，姑娘还是请回吧。夫人已经把话说明了，说姑娘自身行为不检点能嫁入张家已是万幸，哪还能由你挑三拣四。”

杨错不信杨夫人真能对她如此的绝情绝义，凄凉的说道：“我要听亲口说出来，如果她真是如此狠心，让我嫁阿猫阿狗我也认了。”

余妈妈冷哼一声，“姑娘还是不要惹夫人生气的好，之前罗大夫不是说过夫人不能再受刺激了。夫人如今已是油尽灯枯，光是今日就已经咳了两回血。姑娘如此闹腾难道是埋怨夫人把你嫁入张家想让夫人早日西去么？”说着还假装抹了两滴眼泪。

她如此说话一是想阻止杨错进屋发现杨夫人已去的事实，二是想在众人面前表明杨夫人大势已去死亡是随时的事好撇脱自己的干系，三是想把责任推到杨错的身上，说是她把杨夫人气死的。

杨错想起了那日杨夫人咳血的场景，不忍心再气她愤怒的拂袖而去。盛婆子在余妈妈的示意下跟了过去，顺道还叫上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一起。回了兰馨苑先前盛婆子还是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劝道：“看着花轿都到了大门口，姑娘还是自觉把喜服换上也省得我们这些粗手粗脚的动手伤着你哪儿了。”

杨错一改容颜万千妩媚的笑了，翘着兰花指用指尖提起托盘里的喜服。大红团花圆领袍，同色百褶裙配上喜鹊鸟的穿攒金丝霞披。杨错瞧了瞧满眼鄙夷的道：“哎呀，怎么这么丑呢？作为新夫人是人生中最为漂亮的时刻，怎么能穿这么丑的衣服出去见人呢？赶快给我换一件去。”

盛婆子微微皱了眉头转即大喜，这么说姑娘是愿意换喜服上花轿了。如是这样换件喜服有何难的，东大街上喜铺里现成的喜服多的是，只不过几步路的时间总比强行帮她上花轿来的轻松容易。一念至此盛婆子老脸堆满了笑道：“姑娘能这么想就是了，换件漂亮的有何难，你且等着老身马上回来。”

盛婆子乐呵呵吩咐了下去，跑路的丫头很快就捧着一件喜结连理花纹的喜服回来了。

杨错瞟了一眼也不着急品评，反而对跑路的小丫头关怀备至，“这个丫头手脚倒是伶俐，看着衣服应该是街头合喜堂的吧，从开平府这一去一来的也有好几里路，你不过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真是难得。瞧这大冬天的都出汗了多叫人心疼。”说着示意兰花倒了茶给她，还拿着手帕准备亲手为她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