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等了片刻,终于见那大殿中央的谢晨玉有所动作,一身精心缝制的七彩羽衣,亦是被众女狠狠的嫉妒了一番,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谢晨玉开始翩翩起舞。
没有歌唱,只是静静的舞蹈,七彩的裙摆旋转起来,纤细的手指高举头顶,做出了孔雀昂首的高贵之态,众人只觉面前的女子清透可人,带着丝灵动,却不知她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谢晨玉只觉浑身痛痒难耐,她已经能看见自己的手臂上出现了根根红色的血丝,浓烈的恐惧向她袭来,她怕,她怕自己被人所害,怕这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本是舞姿清灵的少女,却越发的迟钝怪异,底下的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女子们则开始肆无忌惮的嘲笑,全然不记得这关乎两国的荣辱。
终于,在谢晨玉一个孔雀摆尾搔头的动作时,扎倒在地粗雅不堪。
若荷公主顿时拍起自己的桌案,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霓裳舞?她哪里像孔雀吗?我看明明像野鸡吗?”
若荷公主的话让风帝的脸色难看起来,正在犹疑的这羽衣怎么穿到谢晨玉身上的忠勇侯,也焦急万分的上前解围道,“启禀皇上,小女今日偶感风寒,本是不应参赛,但小女念及风国的坚韧精神,不愿在来使面前丢了脸,是以坚决要参加比赛,才会出了这等岔子。请陛下恕罪。”
到底是身在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虽然忠勇侯家事处理的不怎么样,但官场这点事还是很明白的。
风帝见此,颇为满意的点头,本是丢了人的事,被忠勇侯三言两语化解成了风国女子坚韧,不服输,有着风国崇高的精神。
“如此,便也是情有可原了,快请御医为其诊断一二,切莫误了治疗。”风帝体恤的说道,挽回了风国的面子。
若荷公主不屑的撇撇嘴,明明是舞艺不如她,偏生在那惺惺作态,同时,扫了一眼举着酒杯,姿态高贵。满眼慵懒的钟离长歌,心不由得砰砰的乱跳起来,想象着这个男子对自己怜惜温柔的样子,顿时羞红了脸,只要能嫁得这丰神俊朗,妖孽般的男子,哪怕是要她留在风国,她也心甘。
谢晨玉的事情被之后的女子冲淡了,众人才沉浸在女子的歌舞之中。只有谢韵然回想着刚刚谢晨玉倒地的那一幕,清晰的红色血丝,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她的手臂,这是不是就是那羽衣上的香气造成的?为什么近来她的周围尽是些诡异的香料,林丹瑶手中的香料从何而来?是不是只要查出这香料的来源,便可找寻到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
就在她蹙眉深思的瞬间,前面的两位女子已经表演完毕,轮到她上场了。
莲步轻移,不急不缓,女子行至大殿的中央,躬身行礼,不卑不亢,“皇上万福,臣女自认舞艺欠佳,遂奏请皇上准臣女做书画表演。”
风帝看着令他在猎场有一丝印象的女子,“你是谢缙的独女吧,朕早听闻你诗书上造诣颇高,既然如此,你便展示一二吧。”
话毕,便有太监宫女搬上书案,摆上笔墨纸砚,长长的卷轴被拉开,女子一身风华静立桌前,众人只觉她的宁静,抚平了他们心底的躁动。
林丹瑶看着大殿之中气韵无双的女子,心下惊愕,这还是那个傻乎乎的谢韵然吗?那周身的清冷仿佛经过生死的淬炼,不惹一丝尘埃的眸子不带分毫情感?
那一身素雅襦裙的女子,纤纤素手,挥毫泼墨,没有不耐,众人静静的等待,钟离长歌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再次不受控制的向她看去,女子翩翩的身影,不知倒映在他的双眸,抑或他的心上。
很快,女子画落,宫女将其固定在画板上,举起于众人欣赏,画面之上,狂风催树乱了昏鸦,草木尽折散了人家。寒潮如瀑,分外肃杀。一座火树凤舞的城,被拖进了寒冬的冰封之中,浸染着成千上万人的鲜血,开出了一朵朵生命尽头的殇花。
画面之上只有黑红两色,破败的房屋,满城的烟沙,黑漆漆的枝头,三千鸦杀,透露着窒息与压抑,在场的不少众人,顿时起身离座,凑上前来,细细品味。
西凉国太子夜无殇,停止了拨弄手上七彩缎带的行为,脸上少了浪荡不羁的玩味之色,起身靠近那副画作,仔细查看起来。
“这位姑娘画作如此了得,不若再附诗一首如何?”夜无殇暗自打量起这个作此绝花的女子。
谢韵然没有做声,而后风帝开口“既如此,你便再附诗一首罢,也好让夜太子给点评一二。”
谢韵然执笔,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写下,宫帷凤凰锦珍,红楼别夜酒冷难温。
纵然有仇与恩,雪清天香空余恨。
这诗做完,夜无殇满面震惊,这个女子是有意还是无意?莫不是暗指风国迟早杀尽他国,称霸天下!
看着西凉国太子的反应,风帝深深看了眼眼前的女子,却是满意的笑了!
看着风帝的反应,起先打着这画不甚吉利,意图找镇远忠勇侯府麻烦的人忙打消了念头,他们不是傻子,不是看不出风帝是怎样理解这画配上这诗的寓意。
谢韵然的表演,惊煞了众人,这个落笔从容,满目荒城的女子,在不少人的心中扎根,以至于很多年后,人们依然不忘那惊艳了时光的女子。表演继续着,谢韵然却提不起兴致,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于殿外散着步子,在灯火阑珊中,思考着乱作一团的后院。
走到大殿的后厅,却听见了瑞素公主大发雷霆的怒吼,“你们这些饭桶,连一件舞衣都看不好,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侍女们颤颤巍巍的,不敢抬头。
瑞素公主气极,“哼,不要让我知道是谁,胆敢将本公主的舞衣剪毁,若是耽误了本公主比赛,本公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听得出来,瑞素公主的舞衣被人剪毁了,谢韵然立即想到宫宴之前,谢晨玉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她做的好事。
谢韵然走到后厅处,“可是公主的舞衣出了差错?”
说话同时,谢韵然将放在角落的舞衣拿了出来,“韵然已经表演完,不若公主穿韵然的。”
瑞素公主犹豫着,旁边的丫鬟却开口了,“公主,你就答应吧,虽然你比这位姑娘身型高了些,但舞衣小一些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况且颜色很相近。”
被御医上了药,在旁厅休息的谢晨玉,却气的暗咬银牙,她本是想报复一下瑞素公主之前对她的嘲笑,却不想被谢韵然坏了好事,怎能不叫她气愤。
最终,瑞素公主穿着谢韵然的舞衣去了大殿,谢韵然也离开后厅,只是经过旁厅的时候,停顿了脚步,惊得爬起来的谢晨玉一身冷汗。
谢韵然离开后,谢晨玉拖着疼痛的身体,怒气冲冲的踹了两脚木门。眼中满是恨意,好你个谢韵然,如此的大度,居然将自己的舞衣相让,坏我的好事!
离开的谢韵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竹林之中,依旧翠绿的竹子上泪痕斑斑,传说这是娥皇和女英的眼泪,只是不知这成片的湘妃竹埋葬了多少女人逝去的青春和再也追不回的爱意。
谢韵然凝视着那深深浅浅的斑痕,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感受娥皇女英失去爱人的苦痛,感受那九天九夜血泪倾盆的哀戚,想到自己前世倾心爱人,却遭来永世不忘的背叛,不由得悲从心中来。
谢韵然抬首,一道身影静静的站在斑斑竹影之中,头顶月光,温润无双,周身清零纯净的气质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她示意的点了点头,“浮生公子。”
浮生见此人是谢韵然,便踏着月光走来,“谢姑娘,这是千年玄玉,具有温和体质之效,望姑娘收下,调养身体”浮生很是虔诚的说道
谢韵然顿了一下,接过浮生在和石靖垒对峙时赢得的那块玉佩,在手中转动着。
她并不想收下,不过想到自己有求于他,便不好推辞,“不知浮生公子是否闻到了家姐羽衣上的香气?”
浮生惊讶了一下,“在下并未闻到那香气。”
谢韵然了然的点了点头,却见浮生道:“不过看家姐的症状,似是沾染了蛮夷之国的药物?在下早先听闻过一些,只是不甚了解。”
“蛮夷之国?”谢韵然琢磨着这几个字,难道幕后黑手是别国中人?
“不知可否请浮生公子帮我一个忙?”谢韵然看着浮生,带着丝恳求。
“谢姑娘但说无妨,浮生自当尽力。”
“帮我查清这些香料的来源,还有上次在猎场的香料。”
“好。”浮生很认真的回答。
浮生离去,经过竹林西面的大树时,发觉树上有道不悦的目光锐利的扫射着他,抬头看去,原来是石靖垒,浮生有礼的点了点头。
石靖垒并未作出回应,而是看向不远处谢韵然手中的玉佩,不悦的神情更加明显,好看的眉毛也拧出了个疙瘩。
就在谢韵然也要离去的时候,却听见一道她此生都忘记不了的声音,“谢姑娘好才情。”
是石靖垒!石靖垒的眼中闪烁着精光,算计探究之色让熟悉她的谢韵然很轻易的分辨出来,果然,时隔不久,他再次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