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抱云说我伤病初愈,让我回房休息,云深也扶着云淇去沐浴更衣了,临走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秦小姐,她似乎支撑不住,一脸的疲惫和无奈。
我有心要问抱云,于是在屏风旁等着抱云服侍秦小姐睡下。抱云先将秦小姐头上的簪子小心抽出,解散了外面的发髻,梳顺了,摘了耳环,手上的镯子,又端来清水,秦小姐就着脂皂洗净了脸,将外衣脱了,露出主腰,躺在床上,抱云又掩好被衾,放下纱帐,方才轻手轻脚地出来。
我跟在她身后,她对我笑了一笑,又把门关好,方才拉着我走到一边。
我正欲开口询问,门外来了一个小丫鬟,手里抱着一个朱红镂花瓶子,里面插着些枝干,向我们行了礼,对抱云说道,
“抱云姐姐,这是新鲜的桃枝,老爷吩咐我送来换上。”
抱云接了,让她下去歇一会,那丫鬟说,
“老爷那里还有好些事忙,多谢姐姐好意,我先回去了。”
抱云也不留,就让她去了,端详了瓶里的桃枝片刻,转身向我说,
“你也看见了,昨日就往小姐房中送桃枝,今日又换新的来。”
我倒并没有注意小姐房中有桃枝,只是疑惑不已,
“桃枝有驱邪之效,小姐又无事,何必如此。”
抱云直直地看着我,淡淡地说,
“昨日之事,你也看见了,你可知,云淇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个东西?”
我摇摇头,急切地说,
“只听说是小姐交给她的,但细细想来,根本不可能。”
抱云脸上略带沉郁,一字一顿地说,
“你也觉得不可能……今天一早,小姐刚起床就赶去老爷那去了,才知道竟是一个碧衣丫鬟昨日假借小姐之名交给云淇的。”
丫鬟?我仍是疑惑,又追问道,
“哪处的丫鬟?在何处何时交给的?”
抱云叹了口气,眼神更深,
“昨日午时在花苑交给的,可是查了一夜,都不曾找到那个丫鬟,而且,”
她看了我一眼,又缓缓地说,
“昨日云淇发现你不见了,四下寻找,在花苑撞见了那个丫鬟,那个丫鬟把东西交给了她。”
我大惊失色,原来此事竟与我有关,但我还是不解,又问,
“可是这事昨日云淇对我只字未提!”
抱云沉重道,
“正是如此,那个丫鬟特意叮嘱了不可让你知道。”
我心里五味杂成,要问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失魂落魄般道别了抱云,拖着身子四处游逛。
丫鬟,巫蛊,云淇,秦小姐…每一个人都像独自存在,却都牵扯纠缠在一起,那个丫鬟无迹可寻,东西也来历不明,只能看作撞邪了,再加上上次中远节遇鬼,所以秦老爷才会送桃枝驱邪。
只是,何故这秦府之中,鬼怪如此猖獗,我待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却从未觉察。云淇既在花苑中遇的丫鬟,不妨先到花苑去找找,或许还能有线索。
昨日一场暴雨,把秦府洗刷地干干净净,走过宴饮的小榭,又恢复了平静,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我暗自感慨着,推开门,走了进去,昨日挪到外屋的那架木漆果山已经搬回去了,还可以看见地上凿花青砖还隐隐有一条发白的路线。
我看着那条白线,突然心下一惊,连忙走到亭子上,伸手试了试那架果山,竟然沉重异常,即使用力推动都未能撼动分毫,我连忙仔细查看,木架上还有金丝纹络,原来是用金丝紫檀水沉木制成的。如此重量,恐怕要数个力壮的家丁才能挪动,我昨日只是为了寻一个呆在水榭里的由头所以乱施法术,没想到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如此破绽,不引人怀疑也难。
我心里惊疑不定,又想到昨日之事也与我有关,为何至今秦老爷还不曾找我问话,越想越乱,连步子都不稳,身子一歪,受伤的左臂又撞在了果架上,顿时疼痛异常。
我一边皱眉揉着左臂,一边烦恼我为何会像凡人一样受伤,想着昨日我被小厮碰倒被树枝划破了手臂,还未走到暖香阁就晕厥了,不由得烦闷不已。
只是,我还是不明,为什么我的身体如此不堪一击,于是任体内气血流转了一番,粗略一算,竟然只剩下六成法力了,怪不得连伤口都迟迟不愈。
我有心要弄清一切,又凭记忆依着昨日回阁的路走着,果然在路上看到一棵枯树,树枝都几乎被伐尽了,徒留一个狰狞的主干,眼见快要死去了,我又靠近细看,正对着小径的一段残枝上还尤有几星暗红的血迹,想必就是昨日刮伤我的地方了。
我又细细看了一阵,只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于是四下看了一番,竟在一角看到了一蓬已死的木瑾,连根都寸断了,我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这木瑾正是前些日子我打听丛芜消息的那个花修,没想到竟然已经陨命了。
这是木瑾,难道,刚才那棵枯树,难道就是前些天我才保住的碧桃?我也来不及施隐匿术,急急扣着枯木枝干,却没有一点反应,我只得颓然放下手,看来,她也死了,秦老爷送来的桃枝,想必就是生生从这里伐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