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梦里又看到了那片莲池,胸口闷闷地疼…
浦襟三起得很早,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不知是什么时辰,他一面想着梦中的场景,一面起身想寻杯清茶解渴。
自那王天佑来了,他们志趣相投,日日通宵达旦地讲论诗文,兴起便对月吟唱诗歌,昨日饮了一夜的酒,加上做了噩梦,他的精神难免不好。
索性也不点灯,伸手摸到茶壶,居然还是温热的,不知道是不是身边的侍墨事先备下的,浦襟三笑了笑,便倒了一杯喝起来,没料到才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喷了出来,居然是极其苦涩的祁连茶,他正擦着嘴,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茶是我换的,原先的龙井太难看了。”
浦襟三连忙回头看去,原来是多日不见的藕初姑娘,她仍像上次一样穿了一身紫色衣服,头上簪了一支嵌宝紫金簪子。浦襟三知道藕初姑娘是修士,法术高明,所以对她突然出现在房内也不惊讶,只是苦笑着说,
“你是口味一向独特,藕初姑娘,今日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藕初姑娘挑着眉坐在浦襟三的对面,用浦襟三熟悉的挑剔目光四下打量了房间,自己倒了一杯茶,施着法力将茶热得滚烫,淡淡地说,
“祁连茶的干叶形状好看些…叫我藕初,要找你,自然是有事…”
说着,她慢慢饮尽杯中茶水,转动起手上的杯子看着,皱眉道,
“我原看茶壶是宋代的官窑精品才泡了这壶茶,没想到这杯子却是本朝的东西,不配这么使。”
浦襟三看她想要毁掉手里的杯子,生怕声响惊动他人,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抢着说道,
“手下留情,是我幼时无知打破了其他的杯子,眼下的,是家兄后配的,毕竟也费了力气,还是放过它罢。”
藕初不动声色地将手收起了,两人相对而坐,半晌无言,门外却传来了几句话,
“浦兄,昨夜作诗不曾赢了你,我一早诗兴大发,连做数首,烦你看看…”
“王公子,公子还没有起…你且回去…容我为你通报…”
浦襟三对着藕初苦笑一下,便说,
“藕初姑…不,藕初,你能不能稍等片刻,王公子在叫我…”
藕初也不做声,只是冷哼了一声,转眼就隐去了,留下一句话在风里被吹散了,
“…急什么…他的命,就快尽了…”
“什么?”浦襟三怀疑自己因为饮酒过多而产生了幻听,看见藕初消失了,便叫了门外的侍墨进来服侍自己濯面更衣好去见王公子。
王天佑还未更衣清楚,浦襟三进房时,一个身材消瘦的小厮正背对着他,那小厮跪在地上为王天佑系着袜带,见浦襟三来了,王天佑顺势将脚一蹬,那小厮就重重地跌在地上,也不敢说话,忙膝行着垂首跪在一旁。王天佑又瞪了他一眼,才笑着对浦襟三说道,
“浦兄总算是来了,我今早写了几首诗,只要请你指正呢!”
浦襟三还在看着那个俯首不住颤抖的小厮,心下纳罕,王天佑不是苛待奴仆的人,但刚刚的作为实在令人费解,于是就将王天佑递来的诗文先放在一边,问道,
“王兄,这个小厮怎么惹了你了,要不要我派几个好的来服侍你?”
王天佑听他发问,脸上浮现出了诡秘的微笑,转身让那小厮进房去,那小厮一边起身向里走,一边趁王天佑不注意,回过了半边泪渍的清秀脸庞,恰好浦襟三也看到了,他害怕王天佑发现,咬了咬牙,仍旧低着头进房去了。
王天佑将浦襟三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闽中之盛,翰林风月,你不懂,你不懂。”
浦襟三思索再三,仍是不明,王天佑看到他一脸苦笑,大笑起来,
“浦兄,距此地不远的奉阳县你可去过?”
浦襟三方才想到了缘由,恍然大悟道,
“你是说…他是娈…”
王天佑连忙掩住他的嘴巴,连连赔笑道,
“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浦襟三无法,正准备拿王天佑的诗观看,却被王天佑推出了房间,他一脸涎笑道,
“君子成人之美…浦兄,午后再来我房中讨论诗书吧。”
浦襟三只能悻然离去,食色,性也,只是没想到,那王天佑居然好这种口味,既然这里无事,那么自己还是找藕初姑娘去罢。
他一向相信藕初姑娘法术精妙,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总归不会害自己,即使她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只要无伤大雅,他总是遵循,不问理由,就如上次故意撞倒戏弄那位黄衣少女一样。
但是,藕初姑娘的想法一向奇特,他又想起了刚才藕初姑娘泡的一盏祁连茶,感觉那苦味似乎还在嘴里,不由得下意识地龇了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