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走到了一个四处都不见光的地方,看不到也摸不到,到处都是黑雾一样的东西,压得我胸口发闷,浑浑噩噩,好像快要死去般,连神志都好像在快速消失…”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皱眉竭力回忆着,他对面的女子挑剔地看了一眼腕上的翠玉镯子,拿起身旁的杯子低头饮了一口茶水,徐徐说道,
“你得确是快死了,你所到之地是魂魄往生的幽冥禁地。”说着,好像是嫌茶水不合口味,又蹙起眉来。
“原来如此,之后我听到一个声音在问我,为什么到这里来,我就一直大呼一个名字,段绪,段绪,好像是个女子的名字,可是我却记不得身边有这个人了。”
男子又苦苦思索了一阵,继续说道,
“那个声音告诉我,要是想让那个女子返生的话,就要用鲜血浇灌莲池里的残魂,日落之时如果还没有找到,那我也同样会魂飞魄散。”
“往生幽冥,弱水之巅。你若想让那个女子复生,就必先用鲜血重铸她的魂魄,可惜,莲池里数千魂莲,要找到真是痴心妄想,何况弱水剧毒,恐怕你还没找到就先断骨噬魂了。”
那女子正端详着手中的茶碗,挑着眉用手摩挲杯径,开口道,
“然后呢?你还记得多少?”
男子看起来很艰难,他努力思怤着,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他又用右手扣了扣眉骨,半晌才道,
“…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全身痛得要撕裂一样,好像身上的血都在快速涌出,然后我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那是你前世的记忆,那个女子是你前世的恋人,你们同为南宋相国府中的奴仆,日久生情,后来,那个女子成了府中的姬妾,因为为你求情被斩杀,所以你才神情恍惚,一心求死到了幽冥地。”
女子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淡淡地说,转身吩咐外面的小厮换一盏滚热的毛尖来。
“那么,后来那个女子有没有活过来?现在,还在这个世上吗?”男子尤不甘心,又琢磨着问道。
那女子的动作明显一滞,她僵着脸转过肩膀,咬牙带着几分酸味说,
“…你倒是用情深…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你心结已解,又去想它做什么?!”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还能再遇见她,我好像在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骂我傻子,藕初姑娘,你说,这是不是那个女子在叫我?”
藕初姑娘正尝着新上的毛尖,没来由被这一番话噎住,她卷起烫伤的舌尖,斜着眼心说,浦襟三,你果真是个傻子!
……………………
我还记得姻缘簿上写着浦襟三是滁州人氏,而那个秦木叶却是金陵人氏,金陵滁州相距甚远,大约有二十来日的车程,而姻缘簿上记载的都是半年之内的缘分,想来他们必定会在三月之内相见。
明年初春是科举开考之时,八月是乡闱,只要过了乡试,各地的贡生便会陆续进京,滁州文风尤甚,想必这个浦襟三也极有可能是此次进京的贡生,想到这里,我才稍微安心了一些,既然有希望,就绝不能放过。
三日前我已安排了惠姑用法力去滁州打探了一番,所幸浦家是滁州的大户,打听起来倒很方便,那浦襟三果然如我猜想,是今年的贡生,颇具文才,想来也很大的可能入京参加会试甚至殿试。
那个秦木叶我也动用手段得到了消息,原来竟是三品吏部左侍郎秦业的独女,自幼养尊处优,若那浦襟三能取得功名,两人倒是门当户对。
只是,两人的姻缘线已断,原本水到渠成的相识很有可能会因此消失,如果不能从中干扰,他们甚至终生无法相见,思及此处,我一时也束手无策。
惠姑仍是一副不知愁的样子,抱着雪花酪一脸惬意,我忍不住夺下她手里的玉碗,狠狠的往她脸上戳了两下,她禁不住疼,又不敢反抗,眼里包着一汪泪水,说不出的可怜,我叹了口气,帮她揉着面颊道,
“不要把此事想得太轻易,姻缘是上天注定的,如果因为我们贸然更改,必会遭受天谴,甚至元神都无法保全。”
惠姑听了,方才醒悟,扑到我的怀中,眼泪已经顺着流下了,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茗伶,我绝不能和你分开!”
惠姑自小和我一起长大,修仙的路上何止百年,这份感情,早就如同血亲一样生死相依,我明白她的恐惧,眼眶也酸了一半,我抚着她的肩背仔细地想了想,安慰道,
“……一切都还没成定数,一定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