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望，早起下了一阵小雨，空气如洗，走在街上，路面都是湿漉漉的。

惠姑订好的马匹还没有取，正好我昨日告假时说的是午后方回，就傍着她一同去。

已经五更了，街面却空无一人，连小贩都不见推车出来，静得可怕，只听到我和惠姑的脚步声，想找个人来询问都不得。

我和惠姑只能暂且走着，到了城头卖马的人家，窗廐都紧紧地关着，我惠姑上前大声拍着门板，门内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 ，略探出头来。

惠姑大声把来意说了，那人指了马厩的方向，我去牵了过来，正想问为什么街上为什么这么安静，那人已经把头缩回去了，我无可奈何，只能把银子丢进屋便离开了。

无法，我一路送惠姑到城门，絮絮叨叨念道，

“…你到了滁州城后，选个恰当的时机遇上浦襟三，不许取笑他，也不能乱施法术，无论是做丫鬟还是好友，只要能够获取他的信任就好，他的喜好，禁忌都要弄清楚，知道吗？还有…”

惠姑像粘糖一样扭上来，伸出胳膊缠住我的脖子，撒娇道，

“好姐姐，别说了，惠姑都知道啦！你就放心好了，他只是一介凡人，又会出什么乱子呢？快放我去吧，再不走，就算用法力十天之内都到不了那个什么滁州城了。”

我听了，把她从身上扒拉下来，往一边推去，佯装生气，

“原来你是法力这么不堪，既然如此，那就快走罢。”

她又凑上来嬉笑了一阵，便跨上马走了，一遍走一边频频回头，我眼见她淡红的影子远去了，默立了许久，也慢慢回城去了。

回时路上倒多了些人，只是看起来躲躲闪闪，都有些惊恐之色，眼看快到午时，我也无暇询问，一路径直到秦府去了。

进了秦府，仆人们都忙着醺香，竟是在作驱鬼的仪式，我强忍着呛鼻的气味，掩着口鼻且躲且走。及至到了暖香阁，也是一片乌烟瘴气，云淇拿着一把熏香边醺边跳着脚大声咳嗽着，云深还在一旁点着香。

我被醺得近不了身，远远地绕到房子后面的临河小榭去，想着那里有一些石桌石椅，果然，抱云正陪着秦小姐一边摇扇一边挥手挡开烟雾。

我刚要开口招呼，突然发现今日的秦小姐很奇怪，她端坐在石几上，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忙碌的奴仆们，一身水红妆缎衣裙纹着金丝花边，束着青金闪绿的四合如意绦，明明是明丽的颜色，却生生透出几分凉意来。

我估计秦小姐已经看见了我，只好徐徐上去施了礼，秦小姐也并不说话，我起也不是，跪也不是，只能垂着头保持着施礼的姿势，良久，她才冷冷地说，

“那日，你为什么要阻止老爷伐那桃树。”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问我此事，来不及思考，勉强答道，

“奴婢只是觉得那树可怜，想着毕竟是一条生灵，所以才出言相救。”

她挥手让抱云去取茶来，待抱云离开后才慢慢说道，

“…草木有灵，你倒和那树有缘。”

她又伸手拨弄了一下手中的一串青金石链子，盯着我看了一会，瞥见抱云远远地来了，便说，

“起来罢，我还有一事问你，”

我不动声色地扶了一下酸软的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

“…那日流云为什么要将你调到厨房去，你可曾想过？”

我正想开口回答，她却将脸别过，身后流云已经端了一张荷叶式茶盘，奉上了茶，秦小姐端起茶碗用茶盖轻轻刮着杯沿说着，

“明菱，去前面帮忙吧，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便是。”

我看了看抱云，她一脸淡然，看不出什么，就又行了礼，转身到暖香阁前去了。

到了房前，烟雾散了不少，云深还可，云淇却是满脸灰尘，云深为她打来水，她见了我直央我取块湿帕子来，我就将帕子绞好了递给她，低声问道，

“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到处都在做法驱鬼？”

云淇边擦边说，

“明菱姐姐昨夜你不在不知道，可吓死我们了，昨夜正在祭坛做法，突然一个妇人就出现在了堂前，青面獠牙的，大家都吓得乱叫，连那些和尚道士都跑了。”

我听得离奇，连忙追问道，

“怎么回事？那妇人究竟是谁？”

云淇双目圆睁，比划着说，

“大家正吓得不行，没想到小姐居然对着那个妇人叫起了“母亲”，大家唬的不行，管家就进去请老爷，谁知道刚出来，那个妇人就慢慢消失了，只有小姐在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