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北川照例上山练功,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静下心来,在山上装模作样,好容易捱到中午,便急冲冲地朝家中走去。到家后,却未见异样。想起自己刚才坐立不安的样子,心中暗道:“师傅不愧是老江湖,面对强敌,从容不迫,丝毫不着痕迹,我不知哪年哪月才能修练到师傅这样的境界。”
老叫化正在厨房炒菜,听见王北川回来,便道:“那人没来,咱俩还能吃顿安稳饭。饭已经盛好了,你先吃吧,我炒好菜就来。”
王北川由于心情紧张,早饭才吃了一点,这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手端起上首那碗粥,一口气喝了半碗。他随既想起这是师傅的座位,便把下首那碗粥移到上首,自己在下首坐好,心中兀自嘀咕:真是不争气,怎么竟慌张到坐错了位子。这般手忙脚乱的样子若让师傅瞧见,不笑掉大牙才怪。
老叫化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一股扑鼻的香气立刻传了过来。老叫化平时很少下厨,今天不仅亲自炒菜,而且还做得颇有味道。一盘清炒蛋,一盘榛蘑炖小鸡,都做得颇见功力。他见王北川已经吃下了半碗饭,便笑道:“饿坏了吧,快吃吧,多吃一点。”王北川颇不好意思,忙道:“师傅请吃。”老叫化在上首坐了,一边喝着粥,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王北川。王北川见师傅笑得异样,诧道:“师傅笑什么?可是笑话弟子胆小吗?”老叫化知道自己失态,忙道:“不,不,不。我是看你初次临敌,明明心中紧张,却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是有趣。吃吧,吃吧。”说罢便闷声将自己那碗粥喝个干净。
二人吃罢饭,王北川正待收拾碗筷,却见老叫化身子一软,竟连人带凳摔倒在地,口中兀自嚷道:“好厉害,好手段,我姬飞龙打了一辈子雁,到头却被雁崽啄了眼。”
王北川大惊失色,只道是师傅的仇家杀来,出其不意伤了师傅,惊慌四顾,四处一片寂然,又哪里有什么仇家的影子。既然仇家不现身,还是救师傅要紧,忙把师傅抱起放在床上,焦急地问道:“师傅,你是遭了那人的毒手吗?伤得怎么样?”老叫化向王北川凝视半晌,叹道:“真是人小鬼大,我姬飞龙以往小瞧你了。今日栽在你手,真是一点不怨。”
王北川一愣,心道:“原来师傅名叫姬飞龙,师傅一直不恳告诉我,现在他一定是受伤后缺少防备,自己说了出来。只是师傅怎么这么说我?随即明白师傅定是心智已失,说起了胡话。还是先检查一下师傅何处受伤,再定行止,于是伸手解开姬飞龙的衣纽。姬飞龙突然怒道:“要杀便杀,你可休想要折磨我。”
王北川见师傅怒容满面,口齿清楚,不似心智丧失之状,便愕然道:“弟子……弟子怎敢折磨师傅?您到底怎么了,是受伤了吗?”姬飞龙怒笑道:“你别演戏了,事到如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只有一句话请教,你怎么知道你那碗饭中有百消丹?却掉包给我吃?”王北川惊道:“什么?那碗饭中有毒药吗?我怎么能知道。”姬飞龙怒道:“你要是不知道,怎会吃了上首那碗饭,却把下首那碗饭换到上首骗我?”原来,王北川敬重师傅,一向坐在下首吃饭,从没错过,只是今日一来肚饿,二来心中慌乱,便随手取上首那碗饭吃了,但随即便知道乱了次序,于是把下首的饭移到上首,却不料因这一番阴差阳错,捡了一条命回来。
王北川再笨,这时也已明白,姬飞龙竟是要用百消丹毒死自己,什么仇人寻仇云云都不过是骗人的鬼话。几天来,姬飞龙精心设计了一个局,要让王北川自己配药自己吃,结果却是老叫化作法自毙,思之不禁不寒而栗。
王北川悚然道:“师傅,弟子一向敬重您老人家,自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忤逆之事,不知师傅为何要处死弟子,还请师傅见告,倘若弟子真是罪大当死,那么弟子也不敢独活,定从师傅于地下。”
姬飞龙道:“咱们现在已经是心照不宣,你不必再师傅长、师傅短的乱叫,听了让我肉麻。至于你的死罪,那便是‘其人无罪,怀璧其罪’了。”他见王北川摇头不解,又道:“那日在方台镇,我见你步履沉重,裤角挂满尘土,便断定你身上有很多金银,后来又见你用大块金子买饼,己知猜想不错,当时便欲强夺,偏是力不从心,恐怕不是你的敌手,只得给你做几年师傅了,没想到仍然败在你的手下。”说着叹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