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名叫王北川,从小没了娘亲,自打记事起就跟随父亲跑江湖。父亲原本是一个乡村的教书先生,后来改行做了算命先生,所以王北川平日闲暇时倒也习得一些诗书。父子俩今天本想发个利市,不料却遭受池鱼之殃,正北川小小年纪如何经得起这般惊吓,真是慌慌如惊弓之鸟,忙忙如漏网之鱼,一口气奔出三、四里地,已经出了王家集,走上山间小路。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幸好月光皎洁,还勉强能看清道路,尧是如此,王北川也不知摔了多少跤,膝盖、额头均擦伤了多处。晚风吹过,林海发出阵阵涛声,与凶禽猛兽的嚎叫遥相呼应。北川虽己累得筋疲力尽,但也不敢稍停,一路磕磕绊绊,踉踉跄跄地向前疾走。伤痛还能忍受,唯身上的那包金银,竟是越走越重,直是能够压断脊梁。一连翻过了好几座大山,天已放亮时,实在走不动了,才在一棵大树下睡倒。
王北川被恶梦惊醒,抬头看时,太阳已升起一丈多高。向前望去,山路峰回路转也不知有多远,在料峭的春风中,北川突然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饥寒交迫,但此时正值春季,山上没有什么能够充饥的野果,无奈只得紧紧裤带,继续向前走去。
天近正午,才遇到一个小镇,有买有卖,倒也热闹。北川没有碎银,只得在包中摸出一碇金子,知道卖饼的找不开这碇金子,便想办法敲下一小块,买了数张烧饼。那卖饼的老汉做的是小本生意,这一小块金子也让他费了许多周折才交割完毕,直惹得好多人注目观瞧。
北川吃了两张烧饼,把余下的包好提在手中继续向南行进。
小镇不大,一会儿工夫王北川就又进入了山区。
山西境内,山高岭峻,特别是太行山区,更是层峦叠嶂,险峻异常。北川形单影只,在山间小路上披荆独行,顿生孤独之感,想起老父惨死,不觉又眼中盈泪。他下意识地向来路望去,只盼老父能突然出现在山道上,然而眼睛都酸了,却又哪里有老父的影子,远处只有一个老丐在吃力地走着。
又走了多时,转过一个山角,突然眼前一亮,但见前边一座四合大院掩映在一片桃花林中,庄园的门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桃源山庄”。
桃源山庄十分气派,优雅闲适中透着庄重。庄门前五个少年正在游戏,似乎很有趣,不时地笑得前仰后合,更使庄园呈现出一派恬静祥和之气。
北川边看边走,不觉已走到那群少年旁边。那群少年突见有生人走近,也立足观瞧,见他面目红肿,衣衫破碎,满面尘土汗痕,犹如一小丐模样,都觉好笑。内中有一少女,衣衫漂亮,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如出水芙蓉一般。
爱美乃人之天性,北川见这少女如此美丽,不觉便多看了几眼。少年人之间,本来没有成年人那么多的规矩和避嫌,小小年纪亦没有什么淫心恶意,多看几眼原无多大干系,不料这一看竟惹怒了一位黄衫少年。
原来这桃源山庄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武林世家沈家的庄园,庄主沈丹阳在武林中极负盛名,“神出鬼没阎王剑,顶天立地霸王枪”,沈家的“霸王三十六式枪法”,堂堂正正,霸气十足,被称为武术中正大光明的极致,极显北派武功的阳刚之气,连武林盟主林长风都赞其为真正顶灭立地的男子汉枪法,也从此和威镇闽南的以变化见长的阎王剑齐名。这黄衫少年名叫沈永刚,正是沈丹阳的独生爱子。那少女名叫杨若柳,是沈丹阳故友杨宝山的女儿,也是沈丹阳最小的徒弟,颇为聪明伶俐,能讨沈丹阳的欢心,沈丹阳膝下无女,便把她看做掌上明珠一般。这二人和其他三个少年都是同门,又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彼此之间极为相得,虽然都是少年人却很少发生争执。然而到了近两年,众师弟却感到只要一接近小师妹,必遭沈永刚喝叱,众人不知做错了什么,就连小师妹也是莫名其妙。原来这沈永刚比较早熟,又早晚同父母在一起,耳濡目染地学会了一些男女之事,虽然似懂非懂,却也是其他师弟师妹难望其项背了。沈永刚自“懂事”起,便把小师妹看做是自己的妻子,处处加以“保护”,众师弟惹不起大师哥,只能莫名其妙地回避。王北川哪知个中奥秘,不觉中已惹怒了这小保护神。
沈永刚道:“喂,你这小叫化,贼眉鼠眼地瞧什么?小心小爷坏了你的招子。”
王北川一愕,但觉这少年太过无理,便反唇相讥道:“我又不是看你,管得着吗?”沈永刚强霸霸地道:“就不许看,快滚!不然揍死你。”王北川道:“嗬,人长得挺窄,管得却挺宽。瞧你那小样儿,獐头鼠目,阔嘴裂腮,便花银子雇我,也不看哩。”
王北川从小便随父亲做口舌生意,言语极是便利,不料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却又犯了沈永刚的大忌。大凡青年人,最忌别人当着自己情人的面说自己貌丑。这沈永刚长得长身玉立,人物俊雅,颇有大人模样,沈家的客人见面后没有不赞上两句的,心中颇为自得,唯身材略瘦,眼睛略小,嘴角略大,常引为心中憾事。小孩子家,本来不应为相貌太着意,再说打无好手,骂无好口,又有哪句是真的,沈永刚偏是一口恶气难以咽下,自料唇枪舌剑不是敌手,更不多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左手一横封住门户,右手使了个二龙戏珠式,竟直取王北川双目。王北川见那少年说打便打,出手不容情,不觉大惊,又不懂搏击之术,忙向右闪。却是躲避了上边,躲不了下边,右跨早中了一脚。王北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顿时痛彻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