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阵法，源源造化也第六章

华北

农历三月初四

宜破屋，宜解除，宜坏垣

忌移徙，忌作灶，忌断蚁

凌晨，未时

乌云遮月，鬼叩门

百棺藏尸，铸阴兵

只用一条腿蹦着，另一条腿不知去了哪里的五叔也来了。缓慢地前行着，在地上拖出了一条很长的血印，五叔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狰狞痛苦的表情。我知道，我见过，那是昨晚五叔被活活咬死的时候最后定格在脸上的表情。

紧接着，我看到了肚子已经被掏空，穿着白色衣服的顾三宝的五姨太。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听人说她是被人从南方卖过来的。

披散着头发，白色衣服上面的血渍已经风干。见到这个一直在行走着的尸体，徘徊在打谷场边缘的那个女人显然比我还要惊讶，她迷茫地看着缓缓走入旗子中央的那具本该属于自己的躯体。。。

六爷家的那个游手好闲的八叔也来了。就是他带着本该在家芒种的父亲离开的家门，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他的身体没有受到伤害，不过他满嘴的鲜血，在我和老先生身边经过时候一呼一吸都带着一股臭气。

一共是九个人，从打谷场的各个方位走来，对我们视而不见地走到了旗子阵的中央。这九个人我都认识，都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前天白天的时候，我都见过他们。现在，他们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过此时的他们没有了思想，每一个人惨白的脸上都保持着一副早已定格了的表情：恐惧、惊愕、不甘和痛苦。

而这九个人当中，就有一脸迷茫不知所措的父亲。

父亲是从打谷场的东边走进来的，在我身边停顿了一下，没有看我，然后迷茫的走进了旗子阵中。

我想大声的喊一声‘爹爹！’但是现在我发现，自从老先生拿着符咒在我身上拍过之后，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动弹，也不能说话。

老先生看了一眼旗子阵中来回徘徊的九具尸体，又看了一眼打谷场边缘那个可怜的女鬼，然后对着一处黑暗的角落说道：“老伙计啊，你要是在的话劝劝那个女孩吧，这公道自会有人还她，这辈子她在阳间的路已经走完了，不要因为这辈子而误了下辈子。”

老先生说完之后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二爷，二爷从那个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二爷佝偻着身子倒背着手，缓缓地向打谷场的边缘走去。白色的月光穿过二爷的身子照在地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盐山县境内，昏暗的义庄。

中年道士拿桃木剑死死压着的九个草人陆续地停止了剧烈的颤动，道士停下一直默默念着的咒语低头在一群漆黑的棺材之间慢慢掐算起来，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在思考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顾家村，打谷场。

老先生走到了旗子阵的边缘，对这那九具徘徊在旗子中央的尸体说道：“人死，魂归天，尸还土，一世结解一世结。走吧，回三魂，归九魄，西南大路尔慎行。”

说完这段话，旗子中央的九具尸体齐齐的‘看’向了站在小奇门阵之外的老先生。老先生的话似乎让他们‘想’起了什么。

老先生将最后一道符咒攥在了手里，然后回头和我说道：“娃娃，记住我后面的咒语。”

说完之后老先生回过头去，看着旗子中央的九具尸体念起了咒语‘一敕不至尔罪不原，二敕不至逆结相连，三敕不至影灭风烟，四敕不至玄咒灵坛，五敕不至乃笔复言。。天命付吾，吾命付汝，汝若负吾，天命不许，吾奉神王令，开！”

咒语念完之后，老先生再次张开手掌，我看到的不是刚才他攥到手里的那道符咒，而是一团火，我没有眼花，为此我还使劲的眨了几下眼，那确实是一团火焰。

看到老先生手里冒起的火光，阵法中央的九具尸体顿时躁动了起来。于此同时几道阴风从我身边刮过盘旋着向打谷场之外奔逃而去。

还没有等到那九具尸体有所动作，老先生就把手里的火焰扔向了小奇门阵，六十个刻着天干地支的小旗子瞬间燃烧起来，旗阵八个方位的八根蜡烛火苗暴增。

九具尸体疯狂地向着阵外跑去，但是那六十团火焰相互粘连在一起将他们围在中央，每一个撞在火焰上的尸体都被弹了回去。

盐山县境内，远郊义庄。

中年道士死死地用桃木剑按着棺材板上那九个不停颤动的草人，而且还咬破手指用自己的精血在桃木剑上不停地画着一道道符咒。。。

老先生此时围着小奇门阵在来回的踱步，一边走一边用倒背着的手不停地在掐算着什么。

我看到了几道人影，他们躲在打谷场边缘向里面观望着。这其中就有二爷和顾家的五姨太。他们长相各异，但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的双脚都离地三寸有余。原来母亲吓唬我说打谷场有鬼，这句话是真的。。。

老先生走到了一根蜡烛前面，伸脚将蜡烛前面的香炉踢翻，蜡烛熄灭。此时，远郊义庄内的中年道士不得不双手按着压在草人上的桃木剑。

又转了一圈，老先生此时开口了，他说：“阵者，源源造化也。就是以天地之间的大平衡为基础，在一方天地之内造就一个小平衡。顺应大平衡破坏小平衡，以此，来达到施阵者的目的。”

我知道，老先生这一番话是对我说的。那时候，我将其当成了耳旁风，或者是说我根本就没有明白老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若干年后，当我有了一些自己的经历我才明白，同道中人给这个老人的那个称号一点都不为过。

老先生一边跟我说着一边很随意地又踢翻了一个香炉。旗子中央的九具尸体更加疯狂起来。此时，远郊义庄内的那个中年道士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穷乡僻壤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中年道士恶狠狠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