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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道士 第二十一章 黄家仙

第二十一章

黄家仙

华北,大黄河之滨。

农历五月初四。

忌开光,忌斋蘸,忌纳采。

宜造屋,宜入宅,宜架马。

翠羽旌幢仙子队,

紫云楼阁玉皇家。

人间风雨易分散,

回首武陵空落花。

——王世宁,《临终作》。

那一日,我尝到了极为正宗的马颊河鲤鱼。是亮子哥的父亲为我们做的。师傅似乎很喜欢和一些年过半百,已知天命的老人聊天。我记得他们喝酒喝到很晚,亮子哥的父亲操着一口极为正宗的德州话,和师傅聊收成,聊子孙,聊院子外面的那一条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马颊河。

那天中午,师傅念完咒之后,横放在那一碗生米上面的黄纸符咒自己找着了起来。符咒烧完之后,挂着的四个风铃在无风的卧室里兀自摇晃了起来。

然后师傅往盖在亮子哥父亲身上的那件衣服上撒米。一边撒米一边念着咒语:“天地清明,本自无心;涵虚沉寂,百朴归一。离合聚散,缘情归盏;我似菩提,纵化归墟。幽幽明明,静静平平,滚滚纷纷,淡淡嗔嗔。合灵至此,醒今世之滔滔。。。大藏法愿,号黄泉之奈何,诸魂寂静,敕!性灵抚安,平服戾气,邪魔退却,恢复真我。

‘真我’两个字念完之后,碗里的生米也被师傅全部散在了亮子哥父亲的身上。风铃的响声越来越剧烈,里面的魂魄似乎在焦急地等待这什么。将手里的空碗放在亮子哥父亲的床头,正对亮子哥父亲的头顶,然后师傅继续念咒,不过这一次念的咒语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懂:“嗡。啪拉玛尼。达扎。吽啪莎哈!嗡。啪拉玛尼。达扎。吽啪莎哈!嗡。啪拉玛尼。达扎。吽啪莎哈。。。!”

师傅念了很多遍,直到亮子哥父亲身上的生米全部聚拢、散开、再聚拢再散开,最后形成了一个梵文。那个梵文散发着慈祥的光辉,金色的。

四个风铃里面出来了几道黑色的身影,全部透过生米梵文躺在了亮子哥师傅的身上。每一道黑影透过梵文时候都好似被过滤了一般,黑色身影化为化为灰色进入亮子哥父亲的身体,留下一团团黑雾笼罩在梵文上方的半空处。

风铃不再晃动,师傅拿出了七枚银针,在亮子哥父亲的:膻中穴、风池穴、气海穴、关元穴、足三穴、合谷穴、涌泉穴,七个穴位上面各自插上了一枚银针。师傅后来解释说这是银针定魂,以便于刚刚回体的魂魄与身体相融合。

银针定魂之后,师傅拿过床头的空碗,将漂浮在梵文上空的黑雾收进了碗里,收完之后对亮子哥的父亲说道:“老伙计哎,送你一份财源。”然后师傅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将碗扣在了距离粮缸三尺三寸的地方。师傅后来让我自己量过,一丝不差正好三尺三寸。。。

亮子哥十分信任师傅,为证明闪婆已除,亮子哥从其父亲的卧室出来之后,不管徘徊在渡口众人的劝告陪我们吃完午饭之后,一个人出河打渔了。

亮子哥是一个好人,师傅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也不会在那封奇异信件之中留下一句“逢人追难,渡马颊河。延河百里,必有生机。”的偈语。

师傅说要等到晚上辰时的时候亮子哥的父亲才会醒过来。师傅在唐家村散起了步,我很困,当时想要留在亮子哥家睡觉,但是师傅不许。师傅说,有时候,有些阵法需要七天七夜不食不眠,不能中断,所以让我现在就练习起来。我觉的我后来个头矮小不够高大,和这个原因不无关系。

唐家村极为靠近马颊河,水分丰沛树木繁茂。师傅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了下来,在树下插了三炷香之后,师傅竟然和那棵老槐树聊起了天:“阴七阳三,天元四关。乘河之势,望海之冠。好地方啊,关外没有八宝汉盘头女了吗?黄家仙缘何来此受人黄条?”

八宝汉是北方男性出马先生的称呼,盘头女是北方女性出马先生的称呼。这是后来师傅跟我讲的,他还跟我说过一些北方仙家的专用词语,比如说:黄条是香的意思、哈拉气是酒的意思、宝鼎则是香炉的意思。

师傅说完之后没有人回答,不过师傅似乎并不在在意。在三柱香的前面烧了一张写了生辰八字的黄纸,然后继续说道:“这还海片上面是唐家老伙计的生辰八字。是个好人呐,可以开堂出马。这世道乱了,不管我们身属何类,总归还是一起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生灵呐。若能保一方安定的话,就伸伸手吧。西北公孙弘,在此稽首。”

师傅对着老槐树拱手作揖,然后拽着我转身离去,并且告诫我不许回头。师傅用手死死的按着我的脑袋,唯恐忍我不住抓转身回头。师傅后来说那日如果我忍不住回头的话,也许现在我就是一个马颊河畔的出马先生喽,若干年后路过那棵老槐树的时候,奄奄一息的黄三太爷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我和师傅回到了亮子哥家,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亮子哥的父亲和师傅说的第一句话。

那天,回到亮子哥家之后,不一会儿我就躺在床上睡着了。直到夜间辰时师傅喊我起来,因为每次师傅做法的时候都会让我跟在一旁,完事之后他会给我讲解但不会手把手的教我,他让我自己研究自己观摩。

直到现在我仍旧记得亮子哥的父亲醒来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师傅把七枚银针从亮子哥父亲身上七个穴位拔出来之后,就让亮子哥呼唤他的父亲。

而当老人睁开,看向我们的时候第一句话却不是和亮子哥说的。他是跟师傅说的,他似乎和师傅很熟络一般:“老兄弟啊,这两天累坏了吧?一会儿俺下厨做个鲤鱼咱老俩喝两盅?”

师傅一边收拾着银针一边说道:“怎么样,这回知道年轻人不如咱们这些老家伙通情打理了吧?”

亮子哥的父亲笑了,师傅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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