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落阵

华北，大黄河之滨

农历五月十二

忌行商，忌开市，忌往利

宜断蚁，宜做屋，宜善财

一语生死一言天，

玄机道破生死变。

生来不为酒色生，

死去不因财气死。

一卦一损得七分，

煌煌天道在头顶，

三分不敢言，七分不敢语。

一分一言一生一命少一年。

——玄机卜算

有人问过我：难道在后来的年月里，就没有人再次摆下过这样的阵法吗？我曾肯定地回答过他们，有，有过那么一次，不过和这一次相比的话，用小巫见大巫都不足以形容后来我见过的那一次阵法的渺小。那是建国以后的事情了，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事情发生在山西煤矿的一个事故现场。我记得摆下那个阵法的是一个常在村子里要饭的老头。那是后来的事情了，我们以后再讲，现在我们先将法发生在大黄河之滨的这件事情说完。

师傅将三皇阵开启之后，一直挂在树上的红衣女鬼被黏在了大阵边缘的火光里、一直在十字路口徘徊的冥车童子忘记了回到阴间黄泉的道路，而水中棺材上的那朵殷红的鲜花也在慢慢的枯萎着，似乎今晚就可以这样平安的过去。但是，也许有的时候人可以预料事情的发展，但事情的发展绝对不会按着人的想法去蜿蜒行走。今晚就是这样一个例子，活生生，用道门众人的鲜血给出的例子。

师傅根据这一方天地的各种变化在不停地调整着刚刚成型的大阵。年岁以及辈分最高的七位道士和尚密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草一木，唯恐还会有什么要人性命的事情发生。但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我也没有看到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只听到‘嗷’的一声，当我顺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地上就剩下了半个身子，后来我只顾着弯腰呕吐没有看清剩下半个身子上面的那个脑袋是怎么没的。

“是抬棺奴！屏气凝神，千万不要看西南方向！”对于殉葬古墓研究颇深的郭真人高声喊道。估计很少有人听说过抬棺奴这个名词，但同样很少有人会怀疑郭真人的见识，所以大家都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屏气凝神念起了自己门派的清心咒语。

当郭真人和另一位来自崂山的老道士一人拿着一把木楔子四处寻找藏在某片地下的抬棺奴的时候，我再一次听见了一声惨叫。循声望去，一位不知道来自哪一座寺庙的年轻僧人倒在地上、他的天灵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掀掉了，白色的脑浆伴着鲜红的血液不停的窜出。

“魏老头，这个时候还不把你的宝贝拿出来，等它发霉不成？！”师傅大声地喊道。我不知道师傅口中的魏老头是谁，扫过全场，只见到来自灵岩寺的一位大和尚将自己的僧袍给脱了下来。就在众人以为这位佛门之中声名显赫的能人大德要施展什么样的佛门秘法的时候，大和尚却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块勿板。

大和尚双手捧着勿板，然后跪在地上向着西北方向高声喊道：“魏氏宗门第一十三代弟子，恭请祖上左光禄大夫，魏徵魏玄成！” 提起魏玄成，估计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提起魏征我想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历史上著名的谏臣，有名的道士，泾河龙王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下。用他的勿板来震慑邪魅我想效果不会太差，果不其然，勿板在地上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在也没有哪一个人的天灵盖被无缘无故的掀掉过。

抬棺奴不知道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反正这一方小天地里没有了它们的容身之地。就在众人稍稍歇口气的空挡，一声尖锐的撕裂声再一次将众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有的甚至吓得瘫坐在了地上。那样的撕扯声我从来没有听见过，我想那一晚在场的那些年轻一些的道士和尚同样也没有听见过，因为那声撕的源头不是布匹也不是什么衣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自崂山上清宫的一名小道是被处在癫狂状态的周老先生给撕成了两半。

“竖子敢尔！”上清宫刘真人大吼一声就向着周老先生冲了过去，其余七位刚才执掌八卦阵阵首的道士和尚也向着周老先生冲了过去。浑身上下冒着黑色阴气的周老先生癫狂的与这八个人闪转腾挪的战在了一处竟然不落下风。

就这样僵持了下来，师傅控制着三皇阵，汗水浸透了衣衫都不敢松懈半分。八位道士和尚与周老先生缠斗到了一起一时半刻难以分出胜负。

在张天师的组织下，剩下的几百位道士和尚，将浑身冒着黑色阴气的周老先生重新围在了中间。八位修为高深经验老道的老人站在距离周老先生最近的位置。说起来恐怕没有人相信，曾经在山东境内的大黄河之滨，几百位道士和尚与一位死后不过百年的阴魂战在了一起，并且难解难分。

师傅在地上不断的插着旗子，师傅四周方圆几十步的河滩上面插满了各种各样的旗子。当时，看着着满地的旗子，我渐渐的恐慌了起来。因为师傅说过：一个完整的阵法，有开就有落，三开三落阵法完备。开阵与落阵的距离时间越长，则阵法越繁琐，施阵之人的所面临的凶险越为恐怖。我迟迟没有听见师傅喊出‘落’字，所以不由的替师傅担心了起来。

我无暇顾忌河滩上面混战的道士和尚，眼睛死死地盯着师傅的动向，唯恐师傅出现什么不测。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七，师傅已经在地上插了一百零一面旗子，大河里的那口棺材上面的诡异图案也渐渐地变得暗淡了下来。

师傅手里拿着第一百零八面旗子。师傅将那面紫色的旗子紧紧的攥在手里，似乎在做着某种抉择，这个抉择似乎很重要。

如此重要的关头师傅竟然再一次怔怔地看着东北方向一如每一个星斗漫天的夜晚我见到的那样。我清楚地记得师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表情是那样的无奈。拔起插在地上的那把古剑，一个剑花闪过，师傅手里的紫色旗子上面就多了一个大大窟窿。

师傅攥着那面带着窟窿的旗子，在地上走了几步，然后一把将旗子插在地上喊道：“三皇阵！落!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