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河浮棺

华北，大黄河之滨

农历五月十二

忌行商，忌开市，忌往利

宜断蚁，宜做屋，宜善财

血衣飘摇孤魂到，

生死怨结一并结。

孤坟深处有人家，

碑埋三尺不见血。

——血衣招魂，焚竹解怨。

在中华大地上横亘蜿蜒了数万年的滔滔黄河，在山东段的干流水势极为地缓慢，像极了一位浪迹天涯的行者，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的最后一次的旅行到达最后一站之前的彷徨。

在我的记忆之中。那个时候，济南那一段的黄河很宽，站在这一边远远无法看清楚对岸的情景。一大片的浮尸飘在上面，黑乎乎的一片，既显突兀有不会让人觉得意外，我觉的这条年岁比中华民族的历史还要长久的大河，不管上面出现什么，人们都不应该感到意外。毕竟，这才是他应有的神秘。

红衣女鬼，江上浮尸，白衣童子，全部在大阵的外围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张天师做了一个在那种情况下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的决定，他解散了大阵。然后把众人都分开了，八个阵首之人还是围着已经陷入疯癫状态的周老先生以防不测。其余的，在场的所有僧侣全部对着在树上挂着的那几个红衣女鬼，剩下的道士则是对着那位驾着灵车而来的白衣童子。至于那已经有所动作的江上浮尸，却没有一个道士和尚去对付，只有我师傅一个人向着江边缓缓靠近。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我的师傅身上。那个时候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没有人过去给师傅帮忙，也无法理解众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我师傅的身上。后来问过师傅才明白里其中的缘由：师傅在十几年前名满天下，直到现在还稳稳占据着奇门之术当世第一的宝座。但这都是老一辈人对师傅的评价，在场之人多数都是各个门派的年轻子弟，他们当然要看一下，他们师傅师叔那一辈人口中的神人有没有做那当世奇门第一人的资本。清静无为，超凡脱俗。说是这么说，可纵观天下又有哪一个道士和尚能够真正地做到清静无为，能够真正的做到超凡脱俗。

师傅走的不急不缓，我偷偷的算过，师傅的步伐紧紧比水里的那个叫李大朴的茅山道士快一步。没有一个人开口催促，近千名道士和尚极为默契的保持着沉默。直到河水已经没过李大朴的脖子的时候，师傅才走到河边。

那一夜，那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一如事情刚刚在昨日发生过一般。师傅走到河边以后，我可以清楚的听到在场众人那粗重的喘息之声，每一个人都紧张无比，因为这个时候师傅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关系到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生死。

师傅走到河边以后，将手里的那把不知名的古朴宝剑插到了河水与河岸的交接之处。古剑所处的位置极为的玄妙，剑的这一边是浑黄的河水，剑的这一边则是干结的沙土。师傅就站在河水的旁边，静静的看着正在向着水里的浮尸走去的茅山门人李大朴。

在众人迷惑不解的眼神之中，师傅伸出手指，轻轻的弹击着那把古剑的剑刃，发出阵阵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师傅的手指被古剑的剑刃划出了数到伤口，鲜血随着古剑的血槽一半流到了水里，一般半进了岸边的沙土里。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水里的李大朴在阵阵的敲击声中慢慢的放缓了脚步。令人感到惊奇的还不止于此，师傅敲击了一段时间之后，本来聚拢在一起的那片浮尸渐渐地变的松散了起来，浮尸与浮尸之间的距离变大了不少。

“好诡异的法术！”

“这是哪一门的道法，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在场的人小声的议论着。

敲击一直在继续着，月光下，水面上那一片诡异的浮尸也在以诡异的方式不断的变得松散了起来，起初刚刚出现的时候，一百多具浮尸紧密的排列成人形漂在大河水面。此时，人形已经基本消失不见，一百多具年代不一的浮尸随意的漂在河面。

正在众人以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江上浮尸也不过如此的时候，河面上陡然发生异变。本来流势平缓无比的大黄河河水突然翻滚了起来，并且浑黄的黄河水在不断的翻滚中慢慢变了颜色。那片浮尸所在的水域河水尽数变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血红色，并且空气之中还有阵阵的尸体腐臭味传来，让人禁不住想要作呕。

那片血红色的河水不停的翻腾着，并且在翻腾的过程之中分出了一条两尺多宽、同样血红色的‘血路’穿过位于中间的李大朴直逼站在岸边的师傅。

师傅没有因为江上浮尸所带来的变化而感到惊讶，似乎这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师傅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金黄色的灵芝。然后对着河面上的大片浮尸说道：“愚弄世人几千年了，也该露出真容了，天道轮回，万物之间可有那永存不灭否！？”

师傅手中的灵芝陡然冒出火光，在场众人还没有看清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时候，师傅顺势就把手中的灵芝抛向了那片浮尸。灵芝落到大片浮尸的中央之后，激起一道十分诡异的漩涡，浮尸分列漩涡的周围。

漩涡散，河水恢复了片刻的宁静之后，众人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变得最为精彩，因为刚才灵芝激起漩涡的地方保持了片刻的宁静之后，升起了一口棺材！

上百具形色各异、年代不一的浮尸围绕在棺材的周围，像群臣拱卫他们的王一般，虔诚无比。这个时候我想在场之人心里都会生出这样一个疑问：这上百具浮尸，是活的吗？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重重的叹息之声，那是在奇门一术的造诣上仅次于师傅的鹤山鹤山遇真宫掌教白眉真人发出的：“唉···，能将横行华夏千年余年之久的江上浮尸逼到这种地步，我诚不如红兄多矣！”这个时候，我看其他几位掌教的脸上也是露出了黯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