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云遮月，不起死门

华北

农历三月初九

忌远行，忌求福，忌行商

宜祭祀，宜拜祖，宜破屋

王公希代宝，

弃世一何早。

吊死不及哀，

殡宫已秋草。

悲来欲脱剑，

挂向何枝好。

哭向茅山虽未摧，

一生泪尽丹阳道。

——李白，《白潥水哭王炎道士其二》。

大河闪婆：多为女性，冤死于大河大江之上。怨魂藏于尸体之中，尸体藏于大河阴脉之上。魂尸合体，可与岸上飞尸争锋。道门中人遇之，多将其尸体与魂魄分而诛之。

师傅后来说，他满以为用四象八卦阵加上那一把满是煞气的钢叉，完全可以将这条大河阴脉养成的闪婆收服封印。却不料中途出现了变故，师傅忘记了奇门遁甲之中记载的’青云遮月，不启死门’的说法。开阵之后还未落阵之时，青云遮月死门洞开，九宫移位甲庚不齐。

所谓甲庚不齐，奇门遁甲之中记载的说法是，四象之中的甲木青龙双目不睁，四象之中的庚金白虎四爪无利。

见四象八卦阵杀之不死。无奈之下师傅手执钢叉，携四象白虎之势，将闪婆钉在了河底暗流的一块青石上面。在活水之中，尸体没了阴脉七日必腐，怨魂没了尸体九日必散。这是自古以来闪婆的宿命，自古以来有书记载的闪婆，没有一个逃出过尸腐魂散的下场。

小船上的四个风铃不断发出声响，在这朦胧的夜色之中，无风的大河之上显得异常诡异。

我吓得再次坐在了船上，然后颤抖着缩到了师傅脚下，我以为那恐怖的闪婆追了上来，拽了拽师傅的裤脚说道：“师傅，师傅，恁听。。。恁听啊，她是不是又来啦？”

师傅连头都没有回，笑了笑说道：“唐老哥啊，不要吓我的小徒弟，咱这就回家啦。”

师傅说完之后，四个风铃静止了下来。师傅说完之后再次唱起了渔家号子，师傅这次唱歌的时候没有喊魂回家。

午夜出船，未时布阵，申时喊魂，此时透过微薄的雾气，已经隐隐可以看见唐家村的渡口。。。

“丁子啊，拿黑布，罩上风铃。不要让岸上的阳气灼了你唐家阿伯。”师傅一边划船一边吩咐道。

“师傅，俺。。。俺不敢。”

“去吧，没事的，你唐家阿伯是个善人。不会吓唬你的。”

“师傅，俺。。。俺还是不敢。”

“十天不许吃肉！”

“师傅。。。恁看能不能。。。”

“二十天！”

“师傅俺去，俺去！”

刚才的事情我还心有余悸，但拗不过师傅，只能颤颤巍巍心惊胆战地把四个风铃都蒙上了黑布。不小心碰了一下其中的一个风铃，冰凉，凉的不合常理。。。

日出东方，光耀大河。我在船上睡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小船渐渐靠近了唐家村。岸上游好多人，河面已经被朝阳染成了金黄色。

师傅划着船哼着小曲，恢复了往日不急不缓的神色。我坐在师傅身边第一次感觉到阳光是那样的美好。

渡口岸边上聚满了唐家村的渔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担忧。为了我们，为了自己，为了以后的生计和一家老小的温饱。师傅划着船渐渐靠近岸边，岸边上的村民渐渐向着我们这边围拢。淳朴的农民操着一口浓重的德州话焦急地询问着。

“老先生啊，咋样咧？那东西除掉没啊？”

“老先生啊，恁受伤没？俺们可全指着恁了！”

“老先生啊，恁看见俺儿没，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

。。。

师傅被亮子哥扶下了小船。我跟在师傅身后，手里捧着包着风铃的黑布兜。黑色布兜上面写满了阴符经文。师傅下船之后对着大家拱手说道：“大家先把船舱里的抬出来吧，看看是谁家的娃儿。”师傅指的是昨夜里爬上船的那具水尸。听到师傅的话之后，家里有人出河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都一股脑地向着师傅身后涌了过去。

“啊。。。！阿翔啊！俺地儿啊！！”我们身后有人叫喊了起来,是一位大婶，她哭的歇斯底里。

师傅摇了摇头，转过身来一概往日笑呵呵的态度，神情严肃地对着大家说道：“祖上积德，子孙享福。祖上作孽，子孙生祸。大家在这条大河边上生活了一辈子，应该知道什么是闪婆吧？”

“老先生，恁是说。。。恁是说大河里出了闪婆子？这可是造了大孽才出的东西咧！”一个头发花白，年纪比师傅还要大上十几岁的老人在人群中说道。

师傅点头继续说道：“每一个行船打渔的人几乎都知道闪婆，大家也因该知道这闪婆的来历。死人不似生人一般，若无怨气不会霍乱人间。我不知道唐家村的哪一位祖上冤死了这个可怜的女人，近百年过去，现在应该也无从查起。不过我觉的作后人的应给为祖先作下的孽障求一份心安哪。”

“那。。。老先生，那闪婆还在河里吗？”一个年轻人问道。

“闪婆已经被我封在了下游二十里处的一片绿洲旁边的河底。大家每次打渔路过的时候如果撒一把灶膛里的木灰，几十年后这闪婆就会魂飞魄散。如果每次路过的时候上几柱香，烧几把纸钱，几十年后这闪婆也许会散去怨气转世为人。怎么做，是你们村子里的私事，我老头子不再多言。”师傅说完之后向着亮子哥家走去。

村子里的人都留在了原地，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怔怔出神。几乎所有的老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远处唐家村祖宗祠堂的方向。

亮子哥家，亮子哥父亲的卧室，亮子哥的父亲躺在床上，面容青紫奄奄一息。

师傅让亮子哥把屋子里的窗帘都拉了上去，然后在亮子哥父亲的床尾放了一个火盆。亮子哥跪在火盆前面，然后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填着纸钱。师傅告诉他，不管多么好奇都不能抬头。

师傅把四个风铃挂在了四个床脚上面，然后再亮子哥父亲的身上盖了一件衣服。师傅手里左手里捧了一个瓷碗，瓷碗里装满了生米。生米上面放着一道黄纸画的符咒。

“酉辰酉时，子午虚。甲辰甲子，落落魂。申时已过酉时到，生门景门落尔魂，惊门开门收尔魄。。。”

“嘭！”黄纸符咒自己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