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老者眼颊深陷,嘴唇发黑,显然长年累月的酒色声乐,将自己本已渐衰的身躯,榨得只剩了一具空壳。“万……万俟堂……你……好好大……的胆子……”紫衣老者颤声道,嘴角垂涎直下。万俟堂垂头丧气,满脸哭相,道:“大人,今日万俟堂守卫失责,来日定要陪罪……”
树生急得眼冒金星,将那些惊惧失色的女孩们一个个拉出来细辩,又找遍了七星阁的角落,也找不到渡兰若离的影子。树生撕开那紫衣老者的高冠,揪着他唯剩几缕的头发,提了出来。他只觉得满身的火焰血如欲裂腔而出,怒火炙烤,已顾不得其他,从一个门口的侍卫手中抢过一柄刀来,将紫衣老者从女人堆里揪了出来,一脚踢翻在地上。
“你……你干什么?”紫衣老者手臂枯瘦,软弱无力,竟被这个瘦弱的小男孩给踩在地上,竟是动弹不得。他满是惊慌之意,手上一阵巨痛,树生手中的刀落下,已将他的小指切了下来。
万俟堂捂着脸面痛苦的叫了起来,似乎那刀是切在自己的手上。紫衣老者疼得直欲晕了过去,杀猪般的大叫起来。树生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尖声喝问:“那小女孩呢?你把她怎么了?她才十岁,你……你居然……”刀锋落下,又切掉了紫衣老者的无名指。
门口的侍卫忌惮于万俟堂被制,投鼠忌器,眼见比万俟堂官阶高二级的教廷使者大人受折磨,竟是不敢抢上救人。紫衣老者哭丧着脸,说道:“爷爷啊,你别……别杀我……那小妹妹我来没来得及动她……这小女孩与端木大人的案子颇有……牵连……”
他颤巍巍地掀开床板,露出床板下的空柜来。中间的柜子里,躺着一个紧闭着双眼的小女孩,正是渡兰若离。树生又惊又喜,将渡兰若离抱了出来。渡兰若离睁开眼睛,愣愣地盯着树生,半晌过后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甩手便给了树生一巴掌。树生替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轻柔地问道:“你……你没事吧?他欺负了你吗?”
渡兰若离指着紫衣老者,哭道:“这坏蛋……他每日都在欺负这些姐姐们……他还想欺负我,于是我就骗他说我知道谁是杀端木庆人的幕后指使人……他每日都逼问我,我明明知道,却偏偏不告诉他,他无可奈何,想要……想要立功求教廷封赏,就将我关到这床柜里……”
树生这才放下心来,在渡兰若离耳边低声道:“你先等等,我把事情做完,就带你离开这儿。”举起刀来,对准了紫衣老者的中指,“万俟堂,半个时辰内将这些人全部送出神教堂去,每人十万晶币做为补偿。迟得一刻,我便切断他的一根手指,迟得两刻,便切断两根。”
紫衣老者吓得大叫起来:“万俟堂……还不快去……”流浪汉松开了五指。万俟堂如得大赦,狼狈窜出七星阁,急召来神教堂的库房总管,取钱打发被掳来的良家女子。十余名艳装女子被陆续送出神教堂,万俟堂这才回到七星阁,对流浪汉与树生深屈为礼,满脸歉然:“两位,你们的同伴已经自己走了,那些女人我也送走了。这下可以放使者大人了吗?”
“小妹妹,你过来。我教你一个法子,可以教训一下这个老混蛋。”流浪汉朝小女孩招了招手。渡兰若离看着树生,却不过去。这数日来的遭遇,让她开始对一切陌生人都充满了警觉。树生道:“你放心,他救过我的命,不是坏人……”
流浪汉在小女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女孩点了点头,躲在树生的身后,问那紫衣老者:“你叫司空远,你司职东南区监察使,乃教廷的七星长老之一,对吧?”
紫衣老者颤声道:“是……是……你们要多少钱,本座都可以给……只求千……千万饶我一命……”
渡兰若离哼了一声:“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何必那么多废话?树生哥哥,他要是说一句谎话,你就切下他一根手指,说两句,就切两根。司空远,你来锦城有何公干?”树生的刀,仍压在紫衣老者的中指上,轻轻一动,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司空远立刻杀猪般地大叫起来:“是……是……姑奶奶饶命……本座……我本在龙川郡处理……处理龙川郡与白马郡的教派纷争……教皇陛下遣飞鹤之书,调派我以监察使身份前来锦城,调查端木大人被杀一事……听说……听说他是被……被……”
树生轻轻一压,刀锋嵌入指节,司空徒立刻惨叫起来,话不成句。
“司空远大人,你带了教廷的赐封之书吗?在这锦城,可早就有人想做五星祭司了。”小女孩撇了撇嘴,不经意间瞅了一眼万俟堂,意含嘲讽。万俟堂有心想要解释,但咽喉被扣住,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没有呢,教廷暂未拔擢万俟大人……教皇陛下指示,需得先找出杀害端木大人的凶手方可……”紫衣老者喘了口气,面容稍定。
小女孩继续侃侃而谈:“据我所知,端木大人是教廷委以重任的地方大员。而万俟大人是锦城数一数二的高手,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俟堂大人在锦城苦心耕营二十多年,连我……连渡兰太守在任之前,他就已经任锦城神教堂的三星祭司了。你看他胡子都一大把了,比端木大人都老一大截,你知道我意思吗?”
司空远忙不迭点头:“我懂……我懂……万俟堂大人有……有嫌疑……”
万俟堂大吃一惊,一张方堂大脸挣得通红,双眼圆睁如欲暴裂。小女孩指着万俟堂,脆生生地问问:“谁不知道,端木大人是教廷的私生子,只要他能升到七星长老,这锦城的五星祭司之位,迟早都不是你的吗?哎,是了,你自恃资历高人一等,不服他是外来的……”
“我问你,是不是你幕后主使杀害端木大人……”小女孩指着万俟堂,脆生生地喝问。流浪汉手指微松,万俟堂喉咙中气息微畅,发出“呃”的声音。流浪汉手指再紧,连呃呃声也戛然而断。
小女孩一拍手掌,叫道:“呃,你终于承认了!我明白了,你经营沧北郡教务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了前任五星祭司去任,却想不到教廷会突然空降一个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都不如你的外来僧侣。俗说话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见他阻了你的升迁路,便下狠手,要除之后快!”
紫衣老者惊道:“万俟堂……你……你怎么能这样……”
小女孩继续问道:“万俟堂,我再问你。你将我……骗来这儿,还有这么多的美女……你是不是当着大人的面跟我说过,让我好好服侍大人,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是不是?你后来还跟我说,司空大人晕庸无行,只要将他哄好了,骗过去了,他自然就不会怀疑你杀害端木大人了,这样你就可以坐等司空大人的赐封之书了?”
树生冷笑道:“数日前,他还大摇大摆地穿着五星法袍,到处耀武扬威呢。”
流浪汉手指一松。万俟堂喘了口气,发出几声嘶嘶的声音,争辩道:“是……但我……”他本想向使者大人争辩自己并没有说过后面的话,但流浪汉如龙爪鹰钩般的手指再度扣紧,他的下半句便又从喉咙中咕噜地滚了回去。
众武士与司空远无不失色,纷纷议论。众止睽睽之下,万俟堂亲承自己说过那些话,已是无话可辩,看来他与刺杀端木庆人之事,已是脱不了干系了。
“万俟堂……你……你这畜生……老夫回到龙城,定要亲禀教皇陛下……撤……撤你的职,让你滚回乡下去……”司空远声色俱厉地喝道。他老奸巨滑,自是知道在这擒龙术奇高的流浪汉协迫之下,万俟堂是有口难辩,因此话中有话,示意他自己并未轻信,但万俟堂想到自己被冤屈,而使者大人看来已是轻信了这三人的话,不禁又急又怒。
流浪汉手掌轻轻一推,已将万俟堂推了出去。万俟堂返身从一个武士手中抢过刀来,小女孩高声叫道:“司空大人,小心!万俟堂想要杀你灭口了!”
万俟堂刚要解释,流浪汉已疾趋而前,一拳轻飘飘地击向万俟堂。万俟堂咬碎牙齿和血吞,狠下心来,暗想你擒龙术虽高,我拼了命不要,未必便输与你!他一声大叫,如受伤的野狼,举起手中的刀,带起一道炫目的橙色之光,朝流浪汉疾挥而至!流浪汉身躯微侧,那刀便紧挨着他的臂膀直削而下,相距不过半分。万俟堂厉吼连连,手中长刀狂劈乱削,势如疯虎,但流浪汉身躯只在数尺之间,趋避如电,那刀锋每每顺着他的臂膀直削下来,却总是差之毫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