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了敲门,里面却没反应,透过木缝子一看,里面空无一人,一床打满补丁的被盖整洁地放在床上,其他物件儿也不凌乱,渔具分门别类地码放在墙角里,天花板上还挂着一盏马镫,看这动静儿二叔应该还在这儿住着,估计这会儿是出海打渔去了。
接着,我像以前那样,伸手去摸屋外的一个破鱼篓,里面应该有把开门的钥匙。儿时,我只要遇到二叔不在家,就会去破鱼篓里摸钥匙开门。可这次我将破鱼篓倒腾了半天,也没发现钥匙的影子。难道二叔换锁了?就算换锁,钥匙也该放在里面才对啊。
没法,我们仨只得在门外坐等二叔回来。可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二胖子晒得满头大汗,就提议一起去车站买点水啥的,也好方便上岛饮用。
于是,我们仨耷拉着脑袋上了路,为了避开那个叫我秦鬼的人,我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着山路来到了车站。
这车站年久失修,垃圾满地,稀稀拉拉的人群中,偶尔有几个渔户拖着板车从这儿经过,场面十分冷清。
就在买水那会儿,我不经意地一个转身,发现身后有一个黑影快速地闪了过去,等我定眼一看,却没了踪迹,吓得我大叫,“二胖子、汪海,我们被人盯上了!”
“哎呀!他就在你身后。”接着,二胖子也大叫了起来,唯独汪海还在四处打看,我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扭头一看,只见一个渔民正牵着一头毛驴从我身后经过,那毛驴见了我,呜哧呜哧地叫个不停。这咋回事?
一看二胖子和汪海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我才知道自己被涮了,“风风啊风风,你就省省吧,我看你是港台鬼片看多了。黑影?哪来的黑影?我看是头大哑巴驴吧。”
“二胖子,相信我行不,我真看到了一个黑影闪了一下。”我还想争辩,却又被二胖子数落了一番,“回去洗洗睡了吧你,就你这胆子,看来还真得上岛练练,否则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你是我哥们儿。”没办法,二胖子打死也不信,我们只得往二叔家赶。
路上,我时不时地回头,看身后是否有尾巴跟着。但一路风平浪静的,除了光秃秃的石头就是路边的蒿草,我当时也不知道咋了,竟盼着那黑影能再出来一回,因为我总想在二胖子面前证明我是对的,绝不是什么胆小鼠辈。这人啊,就这么怪,不出现吧盼着出现,估计真出来了,又得怕了。
回到二叔的木屋外,木屋还是紧锁着,我们仨无聊得发慌,就坐到附近的礁石上发呆。
为了吓吓二胖子他们,我就给他们讲了我阿公的那段诡异经历,当然为了防止他们以后对我另眼相看,我自然将阿公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这二胖子听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倒是汪海问这问那的,拍拍屁股就往木屋方向走,说是回去看看我二叔回来了没有。
我呢则跟在他后面屁颠儿屁颠儿地问个不停,“二胖子,你就不怕?”二胖子没反应,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最后被我问急了,他这才回过头来,冲着我只说了仨字儿,“神经病!”,便径直往木屋那边走去。
“风风,你二叔到底回不回来啊,都两个小时了,再这么耗下去,溜小狗都快来了。”我就说再等半小时,不回来再想其他办法。
就在这时,汪海指着远处的海面说,“秦风,你看,是不是你二叔回来了。”
我放眼望去,海边的确有一个渔民打扮的人,朝木屋径直走了过来。
我们仨赶紧躲到了木屋的侧面,可等他走近一看,却不是二叔,而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儿。
“你谁?”那人见了我们,本想去开锁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撒腿就跑。我们仨赶紧追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地把老头儿放倒了。
二胖子举起拳头要打,那老头儿立马说话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用不着动拳动脚的。”
“我问你,原来这木屋里的人去哪儿了?”
“我咋知道,我在这儿住了好几年了,见这木屋长期空着怪可惜的,就捡了便宜住了进去。今天见了你们几个,我还以为是这屋子的主人回来了,这不才跑的吗?”哦,闹了半天,原来是这样,我们赶紧扶起了老头儿。
进了屋,三人坐定,老爷子给我们每人沏了一杯老花茶。
闲聊间,得知这老头儿姓冯,村里人都叫他冯老爷,是当地有名的老把式。我呢,借此也把这木屋的来历给冯老爷说了一遍,还说我二叔估计出了远门儿,木屋你就先住着,等我二叔回来再说。
冯老爷满口称谢,说只要我二叔一回来,立即完璧归赵。
当冯老爷问及我们去哪儿时,我就说去龙尾岛玩,还想让他帮帮忙,把我们几个渡过去。
谁知,冯老爷一听龙尾岛这三个字儿,赶紧摆手叫我们别去,说那地方鬼得很。
其实,他的这一反早在我预料之中,当地人对龙尾岛即鬼岛向来就有颇多忌讳,几乎谈岛色变,这一带很早就直流传着“打渔千里不惊龙,行海万里不望尾”的说法,意思是说不管打渔还是行船宁肯绕行万里也不经过龙尾岛。
不过这次,我从冯老爷的嘴里倒是听到了一段我从未听过的故事,这引起了我的兴趣。
说在十年前,万家港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凶杀案,老渔民吴老头无缘无故地死在了家里。当时他儿子吴大叫他吃早饭,可怎么叫也不起来,就跑去探个究竟。
一揭被盖,差点没把人吓死,只见吴老头嘴角上翘,呈现出一副诡异的笑脸,更奇怪的是眼皮底下不知为何挂着两行泪水,难道在哭。
吴大起初以为老爹中了邪,就试着去摇醒他,可手刚触到吴老头儿的身上就赶紧缩了回去,吴老头儿身体冰凉冰凉的,弄不好早就死硬了!吴大吓得一个踉跄,转身就去叫镇上的大夫。
没多久,大夫挎着个医药箱赶来了,一见吴老头儿这幅样子,也觉得很奇怪,心说当了几十年的医生,还没见过有人哭并笑死的,就伸手去翻吴老头儿的眼皮,这一翻不打紧,吓得医生一下子蹦了起来。吴大不知道出了啥情况,就去问医生,可医生却睁大个眼睛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指头抖得像触电一般,死死地指着李老头儿的眼睛。
顺势望过去,吴大也吓傻了,他爹压根儿就没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眼睛被人挖走了!这下了不得了,全镇的人都知道了,把吴家围了个水泄不通,闹得沸沸扬扬。
不久,公安局的人就赶到了现场,勘察的勘察,询问的询问,记录的记录。等这档子事儿都做完后,警察便准备抬吴老头儿的尸体回去做医检,可就在这时,又出了一件怪事。
两位警察一个抬脚,一个端头,这么一使劲儿,感觉很诧异,发现这吴老头儿的尸体轻得不可思议,低头一看,吓得警察也是一个踉跄,只见一警察竟双手捧起了吴老头儿的人头。
再仔细一看,原来吴老头儿的胳膊、腿和头早就分了家,翻过身来,背上还有“龙尾煞”三个被刀划出来的血字儿。等警察们一走,村子里立即炸开了锅,说这龙尾煞又回来了。
听到这儿,我立即打断了冯大爷的话,不解地问:“冯大爷,龙尾煞是个啥东西?怎么叫又回来了?”
冯大爷顿了顿,满脸的惊恐未消,解释说,“那龙尾煞自民国初那会儿就有了,这东西鬼得很,来无影去无踪,偶尔见到过的人都说这家伙身穿黑斗篷,手拿一把利刃,不知其貌。凡是遭他所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胳膊腿和头分家,并挖去双眼,背上留有“龙尾煞”三个血字儿。当时,民国有位大员来这儿立案调查,曾派人上岛查看过,可一上去就没人回来,这大员偏就不信邪,亲自上岛叫人烧山,说这样管他是啥鬼东西,先烧他个片甲不留。于是这山火一烧就是一天一宿,完事后大员又叫人地毯式地搜山,却一无所获。不仅如此,三天后,这大员还丢了性命,死相和那吴老头儿一模一样。久而久之谁也不敢去查了,就成了一桩悬案,至今未破。”
听到这儿,二胖子不屑地笑了笑,“老爹,编故事也要讲究个逻辑是不,你说那龙尾煞民国初就有了,我刚才在心里合计了下,民国成立那会儿是在1912年,现在呢,都1982年了,如果龙尾煞是个青壮年,至少也都一百多岁了。退一万步说,那家伙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开始杀人,到现在也70岁的老头儿了。我可没听说过这种犀利的杀手老太公。”诶~~对啊,别看二胖子五大三粗的,这真还让他说到点子上了。
冯大爷呢听后笑了笑,也夸二胖子这话问得好,“年轻人,你的这个想法早就有人提到过了,但没人能解释,这事儿鬼就鬼在这儿了,于是就有人怀疑这龙尾煞很可能不只一个人,而是一帮人,甚至是一个家族。”
一个家族?听到这儿,我毛根子全竖了起来,联想下我们秦家的遭遇和那诡异的背景,我不寒而栗,什么粽子、僵尸、鬼魂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难道冯大爷指的那个家族就是我们秦家?如果是真的,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为什么我们秦家要被迫搬迁,也和这个龙尾煞有关吗?我再也不敢想下去,唏嘘地愣在了那儿。
二胖子见我神色大变,忙拍了拍我的肩膀,“风风,你怕了?”
我立即打了个激灵,从思绪中回到了现实,“没啥,没啥,还是继续听老爹讲龙尾煞的事儿吧。”
“哎~你们这些学生娃子啊,就是不知深浅,赶紧回去吧!”冯大爷叹了口气,不再讲下去,起身看了看窗外,已是中午时分,给我们打了个招呼,说时候不早了要出海打点儿鱼。我呢,似乎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凳子上,半宿没起来。
二胖子笑我胆儿太小,还问我还去不去,不去他一个人上岛。说实话,我当时的确有些怕,但我这人性子倔,喜欢斗恨,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的激将法,听了二胖子这话,我就没好气,“谁怕谁啊,不就一破岛吗?到时候你若是吓哭了,大爷我免费给你提供纸巾。”
看着冯大爷远去的背影,我们幻想让老爷子撑船去鬼岛的事立即化作了泡影。然而,二胖子却不以为然,说渔船又不是冯老头儿一家有,随便找个渔户借一条船自个儿上去。
于是,二胖子和汪海便回到渔村,挨家挨户地借船。我呢因忌讳那个叫我秦鬼的人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待在了木屋里。等了十来分钟,见二胖子他们沿着海边拖回来一条小渔船。
我赶紧迎了上去,定眼一看,我靠!这船上的木板子都被蚁虫蛀坏了,一使劲儿就能掰下一大块儿。这哪儿成啊,估计还没等到被鬼吓死,我们仨就会先沉海喂鱼。
二胖子见我挑挑拣拣的,不屑地说:“风风,你别跟选媳妇儿似的行不,能借到这船已经很不错了。起初,人家听说我们是借船去龙尾岛,死活都不答应,头摇得跟风扇似的,后来还是咱们汪大秀才聪明,说我们是内地的学生来这边游玩,想划划划船包揽祖国的大好河山,人家这才勉强答应下来,把这拖鱼的尾船给了咱们。为此,你胖爷我还被坑了二十元钱呢。”
“我说二胖子,你就那么死心眼儿啊,渔船多了去了,你就不能选条靠谱的吗?这船都朽成这样了,干脆你去喂鱼吧。”
“嘿!你小子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呢,闹了半天,你还是怕上岛是吧,不去可以,我和汪大秀才一起去,还不成吗?”
汪海在一旁见我们斗起了嘴,忙打圆说:“得了得了,你们俩都别吵了,秦风,这船我看过,要说出海打渔那估计有点悬,但渡个海一点问题没有,别看它木头板子朽得厉害,可这船底可是用上好的铁木打得,四周还钉着铁皮字,放心!不会沉的。”说着,还蹦蹦地敲了几声船底,这才打消了我的顾虑。
话不多说,我们仨将家伙事儿往船里一扔,便准备赶在溜小狗上岛之前,提前布置好道具。三人船桨齐飞,半小时后,一座灰蒙蒙的小岛便渐渐显露出了轮廓。我指着前方喊道:“大家再使使劲儿,前面就是龙尾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