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蓝岁寒连哭带泣,一阵伤心,呜呜咽咽地渐渐哭出了声音来。
盛之,如果我早早的告诉你我当初嫁给你不是为了帮先皇牵制你监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结果会不会不太一样呢?
我这一生藏锋守拙,连蚂蚁都不敢碾死一只,却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一时的过错就是一生的错过,人生中很多事情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盛之,你等着我,我会拼尽所有守护濯释。等到了黄泉下,判官会将我一生所为秉笔直书,你在旁边听着,若你知道我无心害你,你就理理我好不好?
“郡王,郡王,您醒一醒。”魏甲推他。
蓝岁寒被唤醒,脸上涕泪交加,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我刚才说梦话了?”蓝岁寒问道。
“嗯,听不清您说了什么,只是您一直在流眼泪。”
刘太医忙着手里的活,道:“体虚便容易多梦,我在给您加一味药,给您好好补补。”
蓝岁寒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他道:“刘太医,药做好了吗?”
刘太医道:“还没呢,郡王您不过睡了一刻钟。”
一刻钟……
他竟觉得那么漫长。
“郡王您继续睡吧,今晚便在这儿留宿,太医院炭火足,不会冷的。”
蓝岁寒道:“好。”
蓝岁寒靠在摇椅上,耳边有呜咽的风声。
所幸第二日清晨是个艳阳天,刘太医将一个木箱交给他。
他道:“这个绿瓶里的是糖圆子,清热解毒的。白瓶子里是您要的药,郡王……”
蓝岁寒知道太医要说什么,他打断道:“知道了刘太医,多谢。魏甲魏乙,送我回宫吧。”
蓝岁寒回到宫里,夜红芜又在他宫里候着了,他道:“红芜,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
夜红芜:“岁寒哥哥。”
蓝岁寒道:“昨夜刚下过雪,天然地冻的你不在你的住处避风避雪,怎么跑这儿来了,若是你受了风寒,心疼的还是我和夜兄。”
夜红芜闻言很是高兴,她往蓝岁寒怀里靠了靠,嘤嘤道:“还是岁寒哥哥关心我。”
蓝岁寒被她一靠,登时头皮发麻,他推开夜红芜,淡淡道:“红芜,你离我远一些,我病还没好呢,若是把病气过给你,你哥哥该怪我了。”
夜红芜不满道:“病气病气!岁寒哥哥,你可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我。”
“来日方长,刘太医给我备了许多药,说不定吃完就好了,等我身子好了,咱们就成亲。”
百里景沛的魂魄咬着牙,恨不得将夜红芜撕个粉碎。
“坐吧红芜。来人啊,再添盆炭火来。”
蓝岁寒在宫里长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要于自己有利,他不怕昧着良心对一个女人说假话,况且这女人与自己还有血海深仇。
蓝岁寒拿了一条薄毯披在她身上道:“你真是不怕冷,这么冷的天,也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夜红芜被他这些细小的关心取悦到了,她道:“岁寒哥哥,人家想你嘛。”
“好,我知道了。”
蓝岁寒实在懒得应付夜红芜,正刚好,百里承泽派人过来传他。
“郡王,陛下从昨日起就不吃不喝,他说想要见你,不知郡王您的身子方不方便。”
蓝岁寒道:“从昨日起就不吃不喝?那怎么行,我去看看。陛下最看重的就是王爷,可这一次却被王爷伤了心,恐怕我得在陛下的寝宫里小住一段时间,你们俩帮我把我的药带上。”
蓝岁寒转身对夜红芜说:“红芜,你先回去吧。”
夜红芜有些恼,她回回来找岁寒哥哥他都有事,他到底在不在意自己?
蓝岁寒道怕夜红芜起了疑心,便回头抱了他一下,他点了点夜红芜的额头道:“许是你哥哥哄不好陛下了,我这是去给他帮忙,等我回来了便去找你,不许恼我!”
蓝岁寒对情话可谓是信手拈来,夜红芜方生的疑窦,立马被他一番甜言蜜语压了下去。
她娇滴滴地说:“那好,岁寒哥哥你先去吧。”
百里景沛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与夜红芜做着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亲密的事。
病秧子,你为何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那样过。蓝岁寒,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蓝岁寒吃了一颗药丸,他说:“你们走快点。”
宫人抬着他快走,百里景沛看着他坐在轿子中瑟瑟发抖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
时光荏苒,他终究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孩童,可瞧上去似乎二十七岁的他和八岁的他没什么区别,仿佛大力点碰一下就会破碎。
十几年过去了,蓝岁寒兜兜转转,始终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可怜如螟蛉。
“濯释,我来了。”
百里承泽依靠在案上,身前散乱着几个酒瓶,披头散发,灯光映照下,皇帝的脸色蜡黄蜡黄的,眼泡浮肿,两颊却深深地凹进了一块,就像硬生生削了两块肉。
“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陛下喝那么多酒,快去备些醒酒汤,准备一些吃的来!”
这是百里景沛十年来头一次看见蓝岁寒发火,虽然毫无威慑力。
蓝岁寒一把夺下酒壶,厉声道:“濯释,别喝了!”
“把酒还给孤王!”
“你这么自暴自弃是给谁看!给我吗?给你父皇母后还是给盛之?”
“你别给孤王提他!”百里承泽推开蓝岁寒嘶吼道。
“孤王哪里对不起他了,他竟然不顾往日情分起兵造反!
他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就是,皇位、荣华富贵,孤王什么不能给他,皇叔为何要背叛朕!”
“他不是背叛你,他只是厌恶我,因为厌恶我,所以才与先皇与你心生罅隙。皇叔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不是你对不起他,是我的错。”
“因为你?是了,皇叔他没有心的,你为他做了多少?他凭什么厌弃你!
当年他自归乐战场上中了毒回来,是你拿自己的身体为他试药。
你为了他把自己的身体变成这个样子,可皇叔是怎么对你的?
他辱你、骂你、甚至对你动手。
他百里景沛就没有心,在他眼里只有他自己!小年,孤王这些年信错了他,你也爱错了他。”
什么东西?
什么试药?
什么爱错了他?
谁爱谁?
蓝岁寒爱他?
蓝岁寒怎么会爱他呢!
百里景沛犹如遭了雷劈,难道蓝岁寒的身子竟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
百里景沛与蓝岁寒成亲后聚少离多,很大的原因就是他恨极了蓝岁寒,他恨蓝岁寒不争,恨他恩将仇报,甚至某一段时间将他视为自己的耻辱。
他堂堂天下兵马大将军,又是东岳国唯一的亲王,居然被自己的皇兄逼婚娶了一个男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哪怕他不打战待在京都时也几乎不会留在府中,他不是住在乐馆就是住在校场。
总之他对蓝岁寒的关心是少之又少。
自己是在他们成亲后的第三年中的毒,那一年归乐进犯边疆,百里景沛二话不说就领着五万精兵出城应战。
天下兵马大将军就没有打不赢的战,可是那一战他虽打了胜仗,可回程途中一个没防备就被敌军的一个小步兵投了毒。
百里景沛的身子骨较常人更加硬朗些,所以他没有当场殒命,而是奄奄一息地被手底下的弟兄抬回了京都。
蓝岁寒趴在他床头一个劲儿地哭,吵得他恨不得两眼一闭早些去见阎王。
“兵蛮子,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战无不胜吗?
你起来啊你,你这么躺着算什么意思?
你竟讨厌我讨厌到这个份上,非要以死换得解脱吗?”
百里景沛很想起来踹他一脚,将他踹得远远的,不要再听他骂人了。
可他眼睛睁不开,整个躯体像是被人钉在床上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自己的意识也是混乱的,听到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并不完整。
蓝岁寒抽抽噎噎地说:“兵蛮子,只要你好起来,我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皇叔你起来好不好?”
什么东西!老子难道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才中毒的吗?
老子就是瞧见你闹心,也没有脑残到以死以求解脱的份上。
百里景阳知道他中毒以后立刻命令太医院坐堂会诊。
众太医寻遍医书,开出了一个极其凶险的方子,可是谁也不知道该下多少药量,谁也不知道这药是不是真的能救百里景沛。
其中便有人提出试药,可是这是要命的事,有谁愿意去做白老鼠,有谁愿意做这等以身犯险的事,除非那人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