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泽恩三年,雄踞边疆的天下兵马大将军百里景沛兴兵而反,一时皇城烽烟乍起,兵荒马乱。
方才登基三年的东岳王百里承泽封自己的亲信夜苍跃为将,用计将自己的皇叔百里景沛缚于皇城之下。
谁也不知道昔日深受百姓爱戴的洪升王爷为何要兴兵直逼皇城,也许连百里景沛他自己也不知道。
百里景沛的人生就这么在马背上耗尽了。
他这一生斩敌无数战功赫赫,他曾在战马上睥睨天下,傲视群雄。
是他以血肉之躯,护住了东岳国大半江山!
百里景沛到死也不明白,他这一生南征北战护住了多少东岳百姓的家,可他自己最后却连个停留的地方都没有。
他无妻无儿,连他仅剩的亲人也算计他谋害他。
他不明白,自己这一刀一剑,血染过的战袍,他为东岳的付出究竟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自己亲皇兄的步步紧逼?
换来亲侄子的狠下杀心?
他不甘心!
自十四岁起他百里景沛就被自己的父皇丢到了战马的马背上随军出征。
如今他已经三十四岁了。
短短三十四载,却有大半辈子在马背上度过。
他不求后人赞颂、不求富贵荣华,可他一片丹心,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
百里景沛正当壮年,可他的心却如朽木一般。
他向来脾气差,性子更是硬如石头,没办法面对不公也要忍气吞声。
他不是要造反,他只是想回家,只是想当着天下百姓文武百官的面问一句:“皇兄、濯释、百里皇族的先祖们,本王究竟错在哪儿,难道真的是功高盖主、怀璧其罪吗?你们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哪怕死,哪怕被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他也想听一听这个答案。
大内水牢中传来一阵阵鞭子鞭笞的声音,诏狱内潮湿阴冷,而且弥漫着一股终年不散的腐烂气息。
“你个娘们唧唧的狗东西!有本事你一刀结果了老子,否则老子定取了你的狗命!”
可无论鞭子怎么落到百里景沛身上,他始终不吭一声,连脊背不曾弯过。
“哈,天下兵马大将军果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夜苍跃看得厌了,他慵懒地站了起来,绕着百里景沛审视了一圈。
“呸!你个娘们儿,就凭你也敢在老子面前叫嚣。”
铁链束缚住了百里景沛的脖颈,被缠住的猛虎,即便吼声再响亮看上去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娘们儿?”夜苍跃阴鸷地笑了笑:“你不如低下头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事到如今你还敢在本将军面前叫嚣。”
不用低头百里景沛也知道自己必是被他打得血肉模糊了,胸口处的衣襟就开了花,长鞭上带着的倒刺扎入肉里,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伤处涌出。
他也会痛,只是二十年的刀光剑影叫他习惯了疼痛,他百里景沛更不会因为这点痛而低头认罪。
“呸!你也配在老子面前自称将军,你不过是百里承泽那忘恩负义的小子养的男宠罢了!你有那力气不去百里承泽榻上承欢 ,却在老子面前逞凶斗狠。”
夜苍跃猛地一个激灵,显然“男宠”二字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本是跟百里一族有血海深仇,却要抛羞丢耻与一个男人虚与委蛇,可恨,实在是可恨。
夜苍跃手中的鞭子如活了一般,挥得龙蛇狂舞,似恨到极处。
“呸!狗东西,臭娘们儿!夜苍跃你没吃饭吗?就这点力气也想将老子屈打成招,你有本事就一棍子打死老子老子倒还谢谢你。等老子变作厉鬼,将你们一个个都扯入地狱。”
夜苍跃怒不可遏,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怒火仿佛随时都会从眼中喷出来。
“来人啊,上透骨钉,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真的这么硬!”
一枚钉子钉进百里景沛的琵琶骨中,一口银牙险些被他自己咬碎。
“罪臣百里景沛,你还不认罪?”
百里景沛吐出一口血沫:“呸,你个狗东西,老子无罪可认!”
“给我继续钉,钉死他!”
透骨钉一枚接着一枚钉进百里景沛的骨肉里,可他偏偏仰着头就是不肯认罪。
他百里家族从来没有懦夫!
“你骨头可真是硬啊,百里景沛,你好得很。透骨钉都敲不碎你的骨头!
百里景沛啐了一口血沫:“呸,娘们儿!贱种!”
“我是贱种,你是什么?嗯?百里景沛,都是因为你啊,都是因为你我夜苍跃才沦为男宠,供百里承泽亵玩。
先是你,后是百里承泽,你们百里家的一个一个都会死在我的手里。
百里景沛,既然你这么瞧不起男宠,那你要不要也尝一尝在别人身下雌伏的滋味?”
夜苍跃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阴鸷地笑了起来:“来人啊。”
夜苍跃招手叫来两个狱卒。
他说:“天下兵马大将军,呵呵,你也尝尝被人践踏的滋味吧。他就交给你们两个了,随你们怎么玩,只要不玩死了就行。”
百里景沛目呲欲裂说:“你们敢!”
小狱卒们自然是不敢的,可上是死不上也是死,横竖都是死,死之前不如先快活一阵。
“王爷,实在抱歉,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您到了地底下可千万别怪我们。”
被鞭打得斑斑驳驳的衣裤被一把扯下。
耻辱!耻辱!
你们居然真的敢这样对老子!
“夜苍跃,有本事你杀了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了你。”
“呵呵,我还没玩够呢,怎么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你们俩还不给我动手!”
“夜苍跃!”百里景沛朝夜苍跃扑去,奈何手脚被铁链束缚住,铁环磨的他的腕子出了血。
夜苍跃阴鸷地一笑,挥挥手道:“你们还等什么,动手吧,百里景沛你也尝尝做女人的滋味吧。。”
其中一位狱卒已经拔出了刀,刀光森森对准了百里景沛的下身。
“臭娘们,老子要了你的命!”
监狱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声。
好在蓝岁寒及时进来,还未来得及靠近百里景沛,蓝岁寒便扬声道:“夜兄。”
“小年,妹妹。”
一个约摸二十岁的姑娘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清俊男子进来,那男子整个人裹在不起眼的藏青色厚披风里,就这么几步路已经走得虚汗直喘。
夜红芜一声惊嗔,直往蓝岁寒怀里扑:“哎呀,他怎么没穿衣服,浑身上下都是血,吓死我了。”
蓝岁寒的拳头攥紧,忍着一身暴戾,将身上的披风解了披在百里景沛赤裸的身上。
夜苍跃,你居然敢……你居然敢这么对他!
“好了,红芜,你别看。”
蓝岁寒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咬着牙说:“怎么样, 百里景沛他认罪伏诛了吗?”
百里景沛见到蓝岁寒大惊失色,厉声道:“蓝岁寒,你他娘的怎么会跟这娘们儿待在一起?”
蓝岁寒一步一步走近他:“百里景沛,我怎么就不能跟他们待在一起,嗯?夜家兄妹将我奉为座上宾,红芜妹妹真心待我,我不与他们在一起难道与你在一处吗?”
蓝岁寒唇色苍白,水牢里湿邪甚重,冷得他摇摇欲坠。
“百里景沛,你辱我十年,我恨不得吃你的肉扒你的皮,如今你变成阶下囚,我特地来看看你的落魄样。”
蓝岁寒伸手抚上百里景沛鞭痕交错的脸,干涸的眼中微微泛红。
“你知不知道他要害濯释,你不是说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濯释吗?蓝岁寒,这娘们儿想要害濯释的命啊!”
蓝岁寒眼中闪过一丝一闪而过的疼痛,须臾便立刻不动声色地换成了疯魔似的畅快。
“哈哈哈,百里景沛你还真是傻!我胡说的你也信?若不是我日日在你和濯释面前装可怜,我早就被你和百里景阳折腾死了,哪里还有命活到今天?
夜兄打得好啊,你打的好!你合该将他一剑劈了才够解我的气!咳咳……咳咳咳……”
蓝岁寒盯着他,阴鸷地笑笑:“百里景沛,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吗?”
“蓝岁寒!”百里景沛目呲欲裂,这是他的男妃,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小辈啊。
当初他的亲皇兄百里景阳将蓝岁寒赐给他做他的男妃,为的是盯着他,牵制他。
他对蓝岁寒算不得多好,男人娶男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因为这桩婚姻,一时间他百里景沛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因此他怨了他的亲皇兄十年。
这十年内,他住主卧,而蓝岁寒住在西侧。
二人经常剑拔弩张,十天半个月也说不上一句话,百里景沛更是因为不想看见他而常年居住在校场或是在外打战。
可是两人相互羁绊了十年,整整十年啊。
他虽不喜欢蓝岁寒,可是这十年内他们也有过和缓,也有过病中一叙,也有同桌吃过一餐饭,他甚至为了这个病秧子以身犯险去悬崖峭壁上采药。
他竟真的如此恨自己,恨到要拿整个东岳国给他陪葬?
蓝岁寒盯着他,如同鹰隼盯着猎物,他说着:“百里景沛,你这个有勇无谋的兵蛮子,你以为真的是濯释要害你吗?
他就是个傻子,即便你都领着兵马打上门来,他还是把你当做最尊敬的皇叔,还心心念念的要再给你一次机会听你好好解释。
百里景沛,你中计了!这一切都是夜兄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报复你们百里一族,我的人生和夜家全部毁在了你们的手里。
只要你死了,不仅仅是濯释,整个东岳国不日便会覆灭。皇叔,你白白为了东岳国付出了一生,你可曾后悔过吗?”
百里景沛拼了命的挣扎,奈何手脚被铁链束缚住。
他像只被蜘蛛网黏住的虫子动弹不得,除了嘶吼他什么都做不到。
“你什么意思,蓝岁寒你说清楚!什么叫做报复?”
夜苍跃冷冷一笑:“天下兵马大将军,你还记得五年前东岳国与百乐国的沧州一战吗?你还记得那场战役的将领吗?”
“夜中文?”
“没错,夜中文。那场战役,归乐大军全军覆灭,夜中文以身殉国,夜家其余家眷沦为战俘被送往东岳。”
“你是夜中文之子?”
“没错,就是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兄妹蛰伏那么久,为的就是今天!先是你,而后是你侄子,你们百里家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呵呵,杀父之仇……好,很好!是老子自己蠢中了你们的奸计,老子无话可说。
那蓝岁寒你呢?就算老子对不起你,濯释又有哪里对不起你?他待你还不够好吗?
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
本王不想理你,他便派御林军将本王捉来陪你。你身子不好,他便让整个太医院给你轮番诊病。你就算再恨本王,你杀了本王便是,为何连濯释也要伤害?”
果然,当初他对自己的那点好只是因为濯释施压,不过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这辈子他做不到的还有下辈子,皇叔,咱们还有下辈子。
蓝岁寒笑了笑:“你们真的对我好吗?百里景阳为了让我牵制你,以男为女,让我一个男人嫁给你。
而你呢这十年可有真心待过我?你对我辱骂、训斥、视而不见。
这样还不够,你总是反反复复地折磨我,看我快死的时候才大发慈悲的时候找人救我好显示你大将军的一派仁慈。
百里景沛,若不是我命大我早死了,难不成你们还让我感恩戴德三跪九叩?
难道你自己心里不也恨百里景阳吗?他让两个男人成亲,这事儿你不也觉得荒唐吗?皇叔,你不是也恨你的兄长吗?
既然你也恨他,我就帮你把百里景阳守护的全部毁掉,这是你们百里一族欠我的,是你欠我!别说是你,百里家族的人一个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