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清念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若不是现在的处境,她险些信了他的鬼话,只是悠悠说道:
“妹妹听说,北国皇室赫连一族出自漠北游牧,男人不仅长相粗狂,而且行为举止极其粗鲁,不服教化,一切任着自己的性子来,生活淫乱粗暴,在大街上可以随意夺个女人来当妻子,对自己的妻子非打即骂,随意买卖,在北国,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
“这北国的女人也大多数身体壮硕,无知泼辣,打起架来也很是勇猛,兄长觉得,妹妹这样薄弱的身子骨,活在那些个男人女人中,受得住他们几拳几脚,撑得住几日?”
“那北国皇帝,据说他是吃狼奶长大的,后来被丢进奴隶堆里过了几年才被接回宫,无知粗鄙,长大后生性嗜血,杀人不眨眼,就连他的亲生母亲都恨他入骨,据说他最喜欢用人血酿酒喝,还圈养狼群,一句话不如意便要将人扔去喂狼,下至黎民百姓,上至王公大臣,都是那些狼的腹中餐,人都说,他应该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向黎民讨债的,活脱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展清念看似面上笑意盈盈的,但是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刀子一般,深深的戳在展清哲的心上。
她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让伤害她的人,都感到痛苦。
展清哲哑然,许久才道。
“父亲和母亲说过,这些只是源池人对北国的诋毁之词罢了,漠北人攻下北国已有数百年,早就不是当初茹毛饮血的那群人了,北国现在已然繁华富裕,百姓安居乐业,只是这些,固步自封、高高在上的源池人不肯承认罢了。”
展清念嗤笑一声,嘲讽道:“兄长竟也会当着清念的面提及父亲和母亲吗?那你有没有上告父母,要将重孝在身的妹妹送人呢?”
展清哲咬紧牙关,看着城楼之下,喃喃道。“或许有一日,你会理解兄长。”
只见城楼之下,那带着狼面面具的男人侧头对身侧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那男人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后对城楼上喊话。“我们主上马上要返回北国,希望展小姐能与我们同往,请展世子将展小姐送下来吧!”
展清念面容平静的抬着头看他,而展清哲只是不语。
他的答案,一如他最初的决定那般,两世未变。
而她,变了……
平静的转身准备走下城楼,可是在临走之前,她还是要恶狠狠地戳一下他的心才痛快。
“父亲一生英勇,一辈子都在为源池百姓守护北方抵御北国,可是谁曾想,在他去世之后不足一月,他最引以为傲的嫡子,却将他最疼爱的女儿送给北国,以求生存,呵!”
她知道,父亲是他最尊敬和崇拜的人,所以,这样说,他才会更痛。
展清哲原本嵌入掌心的指甲陷得更深,鲜血流出,他浑然不觉,眼眶微红,似乎再也无法隐忍的沉声道:
“可父亲为源池赵氏效忠了一辈子,最终却冤死在赵氏的手上,有的时候,敌人不会一直是敌人,相比北国,我更加憎恨赵姓人。你也同样,你与赵鹤川的婚约早已作罢,从琉璃城破、父亲身死的那日起,我们兄妹与赵氏,就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你要深知这一点,自此之后,安生待在北国,莫与那赵鹤川,再有半分纠缠。”
展清念笑了笑,不曾回头,昂首缓缓往楼下走去。
她当然知道,她与那赵鹤川、三皇子府上下,乃至源池赵氏,都是至死方休的仇人。
展清哲看着她下楼的背影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却生生的止住脚步再不前行,她恨他的狠心,他又何尝不恨她那对自己的仇人偏偏爱的要死要活的天真。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父亲为你选的是错的。”
而兄长为你做的选择,只是权衡之下的无奈。
可恨我为鱼肉,任人宰割。展清哲紧握着双拳,咬着牙根隐忍着满腔的恨意,目送着展清念单薄的背影。
展清念不再理会他,只是淡然的继续走着,只能说她的选择是错的,而她父亲不是,她的父亲只是太爱自己的女儿了,当年才会在她的央求下应下这门婚事。
接下来是生路还是死路?一切将会是她自己为自己做选择,再没有人,可以主宰她的人生。
下城楼的台阶仿佛很长,丹红色的城门落了大锁紧紧关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守门的士兵早就接到了命令打开了城门,待她刚刚走出去,身后沉重的城门在一声闷响之后又紧紧地闭合,重新落了锁。
她俨然一个没有归处的流放之人,这声巨响,打破了她心底唯一的归宿。
她必须要重新寻找。
展清念脊背微微一僵,然后脚步不停地走向不远处那个未知的男人。
她仰起头注视着端坐在马上的那个传说中恶贯满盈的北国皇帝,嫩白平静的面容之下掩盖着对未知事物的警惕。
随行而来的众男子无理的发出一阵惊呼与浅浅笑意,不知是因为她惊人的容貌还是在肆无忌惮的嘲笑她的身份,她通通视而不见,眼里只注视着那个带着面具的高傲男子。
“你自愿和朕走?”
赫连墨凛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即便带着面具,那流连在她身上挑剔的眼神仍旧让人很不舒服,良久,才得此一问,带着一贯的蔑视与高傲。
此话一开,侍从们立刻噤声,就连座下的战马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只能听得见风在低声细语,不知在为谁诉说着心事。
展清念嘴角绽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倔强的仰着头注视着他,掩去眼中的畏惧,一字一句地反问。
“跟陛下走,能活命吗?”
随行的侍从们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再一次粗鲁的笑了起来,比起上一次更加的肆无忌惮。
赫连墨凛似乎也高傲的嗤笑了一声,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城楼之上,似乎在向城楼上的人炫耀。
他端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抬起马鞭托在她光洁小巧的下巴上,又将她的脸看了个仔细,仿佛很是满意,同时他也将她的尊严死死地踩在了地上,故意当着城楼上人的面调戏道:
“若你听话,朕自然舍不得让人伤你小命,呵!展姑娘的这副容貌,果然如众人所传的那般,让人惊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