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清念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就这样要被打死了吗?这是多么的猖狂放肆啊,竟敢在皇帝的寝殿里生生杀人。
“陛下,周王殿下在殿外求见。”新任的内侍官阿里小心的走进来,硬着头皮生怕惹了贵人,可是周王殿下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当今陛下嫡亲的叔叔,最是尊贵无比,他又不敢让周王在殿外等着。
赫连墨凛一听皇叔来了本不敢怠慢,又思及拓跋玉京在此,他踌躇半晌后背对着阿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拓跋玉京闭目端立在那里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素来只听民间都说,拓跋将军一生征战沙场保守家国……是个至忠至义的将领,今日看来,将军或许忠义……却是个……不由人说理的,难当……‘辅国’二字。”
展清念声音冰冷,即使被打的吐血,趴在地上,却也倔强的不叫一声。
拓跋玉京这才抬起眼皮老神在在地看了赫连墨凛一眼,慢条斯理道:“住手!”
他说着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被打的匍匐在自己脚下吐血的女人,带着身居高位者的不可一世和对蝼蚁的蔑视。
“理?杀人偿命,这就是本将军的理,你不服?”
“将军错了!小女子,怎会信服?”展清念趴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她倔强的挺直脊背跪好,目视前方,随手抿了一把嘴角的血迹。
拓跋玉京仿佛听到了平生最大的笑话一般,冷笑一声:“呵!错?”
展清念倔强地唇角勾起,咬着牙跟一字一句道:“是,将军错了!我是杀了人,但我为将军、为陛下杀有罪之人,我,何需偿命?”
拓跋玉京看着跪在自己身前十分放肆的女子,略微拔高了声音呵斥。“你杀的可是陛下贴身的内侍官,云内官兢兢业业侍奉陛下多年,他有何罪?你居心叵测,留你全尸已是恩典,竟还妄想无罪。”
“云内官有罪!”展清念咬紧牙关,气势决然,而后缓缓道:“陛下独自外出,云内官不但不跟随,还不派侍卫寻找,让陛下身处险境,是为罪一。身为陛下的贴身内侍官,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陛下,陛下与戍边重臣对话,他身为奴才随意插话,对戍边重臣毫不尊重,致使君臣离心,是为罪二。藐视戍边士兵,借着陛下的名义,对戍边士兵颐指气使,败坏陛下的形象,是为罪三。”
“这三条中的任意一条,都足以定云内官的罪,可却没有人去与云内官计较。因为云内官……是将军留在陛下身边服侍之人,戍边重臣和士兵即便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得罪将军冲撞陛下,但是将士们的心里会怎么想?他们是否会想云内官对他们的不尊重,代表着将军,甚至代表了陛下。而陛下,又会怎么想?”展清念咬重最后一句话,顿了顿,她又道:
“辅国将军,云内官一个微不足道的阉人,却造成此等后果,将士不忠,君臣离心,我杀了他,为了将军,为了陛下,更为了北国,这就是我的理,我、无、罪。”
她本就被打的很重,勉强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似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般,摇摇欲坠,却仍旧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巧言善辩!”拓跋玉京斜昵她,冷呵了一声。
展清念抬头与他对视,倔强而坚定,甚至带着威胁的意味,薄唇微启,轻声道:“将军若不信,大可派人去边疆找慕容麒,一问便知,甚至……也可以请殿外的周王殿下,来评一评理。”
“将军,将军这些年来为国为民,朕是看在眼里的,朕可是从来没这么想过啊。”
赫连墨凛转过身赶紧说道,生怕说的晚了拓跋玉京会误会,他看向拓跋玉京的神情带着三分慌乱、三分惧怕、四分讨好。
拓跋玉京只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格外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转身看向赫连墨凛,沉默须臾,竟徐徐然跪拜请罪道:
“陛下明鉴,臣不知云内官这些年来竟做了这等目无尊卑之事,这等奴仆,死不足惜,臣悔恨没有早些知道此等事,没能亲手杀了他,使得君臣离心。但,云内官之猖狂行为绝不是臣的授意,臣,对陛下,对家国,绝无二心,还请陛下一定要相信臣。”
赫连墨凛心中冷笑,拓跋玉京还真是就连请罪的态度也是如此傲慢无礼啊,他装作无比惊慌的快步走过去亲手扶起了拓跋玉京。“将军快快请起,云内官之事绝对与将军无关,这一点朕一直是知道的,不过……”
赫连墨凛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诺诺的。
“慕容麒那边,想必着实气的不清,将军告诫过朕,这边疆可是不能人心动荡的,朕得想法子安抚一二。”
拓跋玉京顺势站起来,以赫连墨凛这奴隶窝里养出来的脑子,想必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安抚之法。“陛下说的有道理,安抚之事陛下做主便可。”
赫连墨凛有些惶恐的点点头。“那这女子?”
拓跋玉京心中不屑。“这女子也算有功,陛下喜欢便留在身边吧!”
赫连墨凛听见这话开心的如一个小孩子,竟然朝着臣子作揖道谢。“如此,便多谢将军了。”
这一些看在拓跋玉京的眼中只觉得他好色呆傻难堪大用,令人鄙夷。
对于陛下的感谢,拓跋玉京理所当然一般没有半分惶恐的便欣然接受,只是道:“周王还在殿外等着陛下,臣便先行告退。”
“好,将军慢走。”
几乎是在拓跋玉京转身的瞬间,赫连墨凛扬起的笑脸瞬间转为阴冷。展清念强撑着的身子已然支撑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还用手掌倔强地支撑着。
赫连墨凛蹲下身子轻轻抬起展清念的下巴,他眸光深邃,深不见底,看着她嘴角的血渍眉头皱起。
“恨吗?”
展清念却是嘲讽地笑了,无力反问道:“恨?恨陛下?还是恨辅国将军?”
是啊,她一个镇北王府娇养着长大的小姐,失身,杀人,受棍棒之行,她此生最大的伤痛,便都是因他而起的吧,赫连墨凛手指摩搓着她小巧的下巴,冰封的眼神里化开一缕连他自己都搞不懂的情愫,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默然许久,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嗓音中带着一丝难得的温柔。“怎么这次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