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奴台上。
赫连墨凛阴沉着脸看着下方庞大的奴隶群,侍从们手持数十个火把将下面照的通亮,这是刘庄的奴隶营,一个由石子水泥垒成的圆形大院,足足能容纳两万人,围墙又高又结实,围墙的最顶端向中间凸出,中间是露天的,活像一个大口的陶罐子。
这样的围墙设计一是为了防止里面的奴隶逃跑,二是将围墙下面作为奴隶们睡觉和避雨的地方,并不是他们有多好心,而是为了避免奴隶们大面积生病而影响盈利。
奴隶场里,黑漆漆的淤泥遍地,前几日刚下了雨,流进奴隶场里的雨水排不出去,混着淤泥被踩的脏乱不堪,臭气熏天。
成千上万的奴隶被抓到这里调教然后买卖,有从战场上低价买来的别国俘虏,也有北国当地人,有男人、女人,甚至四五岁的孩子。他们身形瘦弱,穿着破碎脏污的衣服,头发打结,脸上脏的看不出容貌。
生活在这里,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只有下雨的时候才能喝到水,环境脏污不堪,随时而来的打骂、买卖和生杀,在这里,生病的奴隶就会立刻被人扔出去随意埋了,这里没有人权,因为在这里,他们不被当人看待,甚至不如农家的牲口。
此时此刻,所有的奴隶听见声响都自觉地走了出来,他们自觉地站在中间,等待着他们的命运,胆大的会抬起布满黑泥的脸看一看站在观奴台上的买主,胆小的一直这样低着头。
这样的场景他们再熟悉不过,每当有买主来的时候,就会站在上方的观奴台上,他们会被叫出来,然后保持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买主的挑选。
有的时候买主会和庄子里的人说挑选一些壮劳力或者姿色不错的姑娘,让庄子里面的管事筛选出来直接带走,也有的买主喜欢自己站在这里挑人,奴隶们别无选择,只能在此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他们渴望被人买走,逃离这样的生活,又害怕那遥远的曙光,只是将他们从一个地狱带到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地狱里面去。
赫连墨凛紧紧的握着拳头,回忆着小时候生活在这里的场景,愤怒的看着下方的炼狱,他自认不是救世主,杀人不眨眼,甚至他的行事作风算不得君子,但是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身边的侍从亦是这样愤怒,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小与赫连墨凛在这里认识的,后来赫连墨凛被人带了出去,又做了皇帝,这几年便想方设法买下了被卖走的他们。
“这样一个吃人的地方,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赫连墨凛隐忍着吐出这样一句话,是对自己小时候遭遇的憎恨,也是对下面所有人的救赎。
黎睦收到赫连墨凛的示意站了出来,让人将刘庄主的尸体吊在高处,对着下面的奴隶们气势汹汹的喊话。
“昔日的刘庄主已死,当今世上,再没有奴隶营,你们,不再是奴隶,你们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凭借自己的双手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这是我们的主上,你们的卖身契已经都被我们主上尽数烧掉。你们当中,有家的,可以回家,没有家的,没有生计来源的,我们主上会提供给你们足以维持生活的活计,选择权在你们。”
众奴隶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仍旧不敢太大声的交头接耳,不知是谁带了头跪在地上,高呼一声:“我等愿听从主上差遣!”众奴隶这才此起彼伏的跪下一同高呼。
赫连墨凛环视一圈跪在地上的众奴隶,对一旁的黎睦吩咐了几句,然后便带人离开了。
东方即白,天光泄下,一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烧掉了刘庄的所有,从此这世上,少了一处人间炼狱。
北国国都,崎州城,辅国将军府。
管家拿着一封八百里加急密信跑到了辅国将军拓跋玉京的餐桌前,拓跋玉京放下手中的早膳,打开密信看了一遍,冷笑一声。
管家恭敬的立在一旁,见他的样子不禁问道:“可是陛下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荒唐?倒不知道是真荒唐还是装荒唐,呵!雏鸟的翅膀硬了,总是想要飞出舒适的鸟巢,可它却不知道爬出这鸟巢会摔得多惨。”
拓跋玉京冷哼一声,随手将密信递给管家看,自己又继续用起早膳来,根本不将赫连墨凛放在眼中。
“啊?云内官死了?陛下!陛下不见了!将军,这可如何是好?”管家看了信有些吃惊,忙问。
“云内官恃宠而骄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他有今日是迟早的事,就算皇帝不出手,本将军也会出手的,至于那小皇帝,只不过是玩了一招金蝉脱壳而已。”
“将军,要不要出动军队寻找陛下?”
“不必!奴隶窝里爬出来的东西,大字都认不全,就算穿上了龙袍,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拓跋玉京每每提到赫连墨凛,都很是不屑。
“那要不要派人……”管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拓跋玉京冷觑他一眼。“容王殿下,应该名正言顺的上位。”
“是,那太后那里?要不要老奴派人去知会一声。”
“不必,本将军会亲自去太后那里告知。”拓跋玉京继续用着膳。
一旁的辅国将军夫人在听到自己的夫君说要亲自去见太后的时候,握着勺子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一下,碗中的早膳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
展清念躺在床上醒了过来,已经被晚乔简单地擦洗一番换上了干净的亵衣,晚乔端着梳洗用品走了进来,见她醒了,爽朗的笑道。
“姑娘您醒了,哦,我叫晚乔,主上命我来照顾您,姑娘,先梳洗吧,我给你准备了早膳,大夫说你这几日来都没有好好进食,怕是要留下胃病的。”
展清念怯怯地看着这位叫晚乔的女子,眼中仍旧防备而疏离,半晌她才轻声开口:
“……谢谢你!只是我想要先沐浴,不知是否方便?”
晚乔愣了一下,她见过许多勋贵之女,她们面对她时的嘴脸向来不温和,更别提如眼前人这般会对她这样的人道谢了,只是可惜了这样千娇百媚的人,她连忙道:“可以可以,我这就去准备热水,姑娘稍候!”
展清念面无表情的沐浴、梳洗、用膳,无事并不开口说话,只是愣怔着瞧着远方出神,或低头思索,瞧着没有什么生气。
晚乔并不想再挑开别人的伤疤,展清念沉默,她便话多一些,自顾自的与她说一些琐事与趣事,只希望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能治愈一切痛苦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