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储白阖了下眼，没有理会季辞的问题。
而是反问：“这和我们的交易有什么关系吗？”
“季先生，当别人的小狗就要听话，不是吗？”
他伸手去触碰季辞隆起的眉间，和眼中暗藏的一团火。
白色手套是采用卡莫丝面料制成的。
这种只流通在帝都上层贵族之间的布料，每年的产量极少，薄如蝉翼的卡莫丝面料到能够完美贴合人体结构，韧性十足到能够隔绝子弹。
江储白自从三年前戴上后，手部就再也没有露出来。
他的指尖抚在季辞的脸上，不断在在那双明亮的桃花眼上摩擦着，直到将那块眼周的脆弱皮肤蹂躏的通红。
季辞握住了他用力按进眼尾的手指，却好像感知到了凹凸不平的触感。
“你想要我的眼睛吗？”
江储白撤回了视线，从大衣的口袋中拿出一叠照片，递给了季辞。
好心提醒道：“季先生，最后提醒你一次，你在我面前的身份。”
季辞将背面朝向他的照片翻开，每一张都是他在新月酒吧混的风生水起的照片。
仰着头喝酒时顺着脖颈流下红酒的。
醉醺醺时被人搂着腰却仍然笑着的。
刻意凑过去和ao耳鬓相磨故作暧昧的。
醉酒伏在桌上时被人用手捏着下巴的。
季辞猛地起身，“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新月酒吧的包厢为了保护隐私，是严禁监控和录像的。”
江储白笑了下。
声音下沉彰示出自己的不悦：“我有让你起身吗？”
季辞一噎，知道江储白是在笑他的天真。
“你……您，”季辞站在原地，并没有听从江储白的话坐回去，他顿了顿，强行将翻腾的心绪压制下去，“打算怎么救我弟弟？”
“还有门外的孔阳，他身上牵连着omega贩卖案，三年前那群人恐怕已经成立地下组织，即使近年来有omega保护协会与之抗争，他们也猖獗不已……”
江储白安静地等着他把这些都说完。
“我们交易的内容包括这些吗？”
季辞说：“那还要什么条件？”
“……现在的我还有什么是能够和你交换的。”
“天亮后，去和楚储把结婚证领了吧。”
“江储白？！”季辞瞳孔紧缩了一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江储白无动于衷地和他对视，“怎么？你都将人标记了，还要不负责任吗？”
季辞像是在酷寒严冬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四肢都被冻得麻木僵硬。
他以为两个人之间哪怕有恨，但仍旧会有割舍不掉的情。
江储白此时却能毫不留情地说出这句话，将他亲手推开给别人，仿佛他只是他手中随意玩弄的一颗棋子。
季辞道：“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怎会变得这么……”
“变得怎么样？这不就是你眼中的门阀倾轧、世家弄权吗？”
“你需要的又何尝不是我手中的权利？”
“季辞，”江储白语气森冷讽刺，说出的话字字诛心，“你又以为自己是多么伟大高尚的一个人？”
“用别人的权利成全自己，却还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他站起身。
“楚储是我表弟，他和楚家的腌臜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一则无论两日后审判的结果如何，他都躲不过成为玩物的下场。”
“你一直都很喜欢照顾omega，不是吗？”
江储白意指他上学时期对于学院中弱者的天然同情。
“你们恰好在这几日发生关系，而在危难时期救助omega，难道不是你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他欣赏着季辞因为他的话改变的脸色，继续道：“二则，我将楚家作为见面礼送给你，你确定自己还要以这样叱责的态度对待我吗？”
季辞踉跄了一步。
他很清楚地知道江储白在说什么。
如果江家不保楚家，那么楚家必在在这次三年后，首次牵连到omega的审判会中败得一塌涂地。
而omega婚姻保护法，就是江储白暗指的途径。
没有婚姻关系的omega，在帝国是没有继承父母家族财产的权利的，哪怕家族出现意外事故，死伤至只剩一人，只要此人是未婚的omega，他就没有继承权。
这些钱财会由第三方的检察院出面，归结汇总后作为捐赠物交由相关福利机构。
可以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概有无数人在寻找楚储，因为此时的omega，代表着一笔泼天的财富。
这种提议，季辞是怎么也想不到的，和他一直以来的价值观念完全相反。
江储白不愧是江家悉心培养的继承人。
言语间将人逼上进退两难的地步，却要人感恩戴德。
他听到江储白缓缓开口说：“放心，人在我这里，他们……”
“谁也找不着。”
季辞想拒绝，他的一颗心在此刻堵得不行，可嘴张了又张，望着江储白矜贵凛然的脸，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确没有办法拒绝。
季辞只能狼狈地偏头，避开江储白一双看透人心的凤眸，说道：“谢谢……您。”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江储白的话他没有回答，两人却都心知肚明了。
江储白用事实证明，口口声声指责别人的自己，也是如此拼命地想要抓取着能够勾到的权利。
“那我被通缉的身份……”
季辞刚开口，江储白就接上了他的话，“我自然会安排好。”
“楚家审判会后，你去接手楚家的生意，将商会那群人收服的差不多了，自然会有人忍不住跳出来的。”
“再借着这些人顺藤摸瓜找下去，你就能得偿所愿了。”
江储白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江储白！”
季辞仓促的喊声让他脚步停滞了一瞬，江储白背对着他，停在了距离屋门一步之遥的地方。
“哦，差点忘记了。”
“交易的东西，就等你在审判会后活下来，我再来取吧。”
他向后瞥去一眼，看似温柔地又交代了一句：“记得照顾好我表弟楚储。”
“顺便，祝你们新婚快乐。”
“储储……”
江储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劳驾，这个名字就不要再叫了。”
“它会让我一时分不清，你是在叫谁。”
“江先生，江少将，随便你怎么称呼。”
“总之，不要再让我听见这两个字的叠音。”
季辞本想去拉住他，问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孤身一人走到如今的地位的。
可江储白的态度太过疏离，好像要把曾经相处的时光割裂出他们两个人的人生。
季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推开了门，就此扬长而去。
把他们的曾经，湮灭在三年后的郎朗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