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霁茗和芝画连忙扶着木嬷嬷起来,她只觉得心酸,在这深宅大院里,上头人的喜怒哀乐,竟然决定着下头人的生死。
“嬷嬷快擦擦眼泪吧,让别人看见了不好。”许霁茗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叹了一口气,收敛住自己的神情。
许府人多眼杂,要是让别人看见自己跟一个老嬷嬷对着哭,指不定传到许老爷和王氏那边,会成什么样子。
木嬷嬷听见许霁茗的话,连忙抬手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是是,都听姑娘的。”
“木嬷嬷,这库房平日虽不大有人过来,但里头的东西珍贵,想来也是需要你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守着的,也是辛苦。”
为了不在让面前的这人伤心,许霁茗岔开话题,开口说道。
“姑娘说的是,这里头摆的东西贵重非常,我们也是夏天怕雨水淹了,冬天又怕大雪压了,没回上头的人过来开库房,都得用心记着,万一错了一样,老奴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赔不起。”
“嬷嬷还会写字记账?”许霁茗惊讶,主要是许府的下人们,凡是她接触过的,没一个识字的,没想到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能人。
木嬷嬷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倒也不识几个字,只是够用罢了,家里头的儿子在外头私塾读书,偶尔回家闲着没事,就会跟我那儿子学几个字,让姑娘笑话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许霁茗对面前这个木嬷嬷很是喜欢,朴实、知恩、善良,如今还能有一份不断不断学习的心,真是难得。
“对了姑娘,老奴只顾着跟姑娘叙旧,竟然把正事给忘了。”
木嬷嬷说到库房,突然间想起了正事,她靠近了许霁茗一些,低声开口:
“姑娘刚才不是问吴嬷嬷说,想去别的库房里看一看么?”
许霁茗惊讶:“你能带我进去?”
“不能。”木嬷嬷一脸诚恳地摇了摇头,许霁茗被噎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老奴是看库房门的,那些个钥匙自然不在老奴这里。只不过当初收拾东西时,老奴也见过那些东西。那里头放着的,都是先主母留下的嫁妆。”
许霁茗瞪大了眼睛:“那么多?”
“还不止呐,这些只是些贵重物件,当初大娘子还把一个很大的樟木箱子抬了进去,听大娘子说,那些都是些田产地铺的契约书,那里头的才是无价之宝。”
许霁茗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宝贝摆设什么的没震惊住她,倒是木嬷嬷所说的那个大樟木箱子里头的东西,让她来了兴致。
养母冯氏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当年收养了许霁茗后,就一边用布条把许霁茗背在后背,一边推着一辆破架车在有行人来往的小道边支个茶摊,卖些茶水来赚钱户口。
后来许霁茗长大了,冯氏把流动的茶摊经营成了一个固定的茶铺,就开在村口,虽是薄利,但附近几个村的人闲着没事就会聚集在那里,日子倒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有一次夜晚,冯氏在烛光下清点着自己这些年的积蓄,除了一些银钱外,许霁茗清楚的记得,冯氏晃着手里头的一张地契,对自己说这是将来给自己最贵重的嫁妆。
一个人辛苦了十几年才得了这么一张地契,而那个樟木箱子里却有那么多。
从库房那里回到月影轩,许霁茗还在想着木嬷嬷跟自己说的话。
“姑娘,你傻了?从刚才回来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芝画坐在许霁茗对面,双手托腮,疑惑地看着许霁茗。
“你才傻了。”许霁茗回过神,伸出手点了一下芝画的脑门,起身,走到书桌前,让芝画在一旁给自己磨墨。
“姑娘要写什么?”
芝画被许霁茗这猛一起身吓了一跳,连忙跟上,从墨盒里拿出墨条,一边研磨一边问。
“给我娘写封信,让她来京城。”
“什么?!”芝画吓得手下一松,墨条掉在了地上,墨汁也溅了自己一身。
她连忙弯腰把墨条捡起来,凑到许霁茗身边压低声音:
“姑娘你疯了?你是要给冯娘子写信?”
许霁茗点了点头,示意芝画快点磨墨,别耽误事。
“这怎么行?许老爷要是知道了,姑娘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芝画双手握住许霁茗的手,很是着急。
当初刚回府时,许霁茗在许府受了委屈却没人撑腰,便哭着喊着要找冯氏,许老爷听见非但不心疼,还命人把许霁茗关进了柴房,一整天连口水都不准给。
可怜许霁茗寒冬腊月里在柴房关了一整天,出来后就大病一场,从那以后,芝画知道,每每夜晚熄灯后,许霁茗许霁传来的轻微抽泣声,定是自家姑娘在想冯氏了。
“我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许霁茗抽出自己的手,继续写着:“芝画,今日我才反应过来,富贵银钱能给人带来什么。往常我虽然知道大娘子是仗着手里头有钱才能在许府后院站稳脚跟,却对这个所谓的‘有钱’没有概念。今日听木嬷嬷一说那个樟木箱子,再对比曾经我娘给我看的那张地契,我心里头才算是有了底。我要把娘接过来,有了人,再加上脑子,我们也能拥有那么多财富,到时候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许霁茗越说越高兴,脸上眼里全是憧憬,芝画很久没见许霁茗那么高兴了,也就不再劝,任凭许霁茗写信。
一转眼到了出发去静安寺的日子,许霁茗清晨在芝画的帮忙下,写好的那封信塞进了腰间的衣服里,出发去大门与众人汇合。
“姑娘,要不然这封信还是我去给信差吧,万一大娘子她们不见你人可怎么好?”
“我不出去送,你是我的贴身侍女,自然也是不能出去的。”
“那怎么办?”芝画停下脚步,一脸错愕。
“跟我来就是。”
许霁茗一把把芝画拉到自己身边,并没有直接去前门,而是拐了一个弯,来到了角门的一处茶水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