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是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她是这国的一对夫妻生育,由这国的人养育,然而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她的故乡——华国。
华国很美。
俞砚辞来接机,这是她给他的第一句话。
俞砚辞哑笑,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欢迎回家。爸妈很想见见你。”
余周周在车上看地图,发现俞氏集团总部的地理位置很好,cbd中轴线的西塔,面朝长江分支的大流,无论时代变迁,都是个很好的位置。窗外车水马龙,俞砚辞虽说此行狠狠坑了她,但交流还算融洽,于是她打趣:“你之前祝我花店生意兴隆,我的生意要来俞氏就好了。”
俞砚辞没有看她,眼睛放在窗外,眼前的景色从小到大看了数遍,他莫名回忆起小时候放学回家,和爸妈吃好饭就去广场散步,指着霓虹灯说是亮亮的日子。
“俞氏的生意可没花店这么兴隆。”
汽车过站,程序恰好出错,弹出了两张票,路程相同,却有一份是回程。司机慌乱地道歉,余周周拍拍他的肩膀,和俞砚辞开玩笑掩过去。
“难道日进斗金的比不上花店不成?”
“要是日进斗金我就辞职种草去了。”
余周周挑了两份礼物,上楼见到了她传说中的生父母。儒雅随和,教出俞砚辞的世家不会太差。没有刁难她做些二选一的难题,也闭口不谈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一些对不住她的话也都是私底下只和她说,即使这样,俞砚辞也还是有些拘束,难免觉得难为情。
饭桌上,俞妈妈给她乘了一碗汤,鲍鱼和鲜鸡煲在一起,上面飘几滴香油,浅褐色的汤水味道适中,是她自己煲的。祁连虽然是一帮之主,但他给他捡来的外孙女也做过类似的中餐,俞妈妈的食材更新鲜,味道更好,但总觉得里面多了一味尴尬,喝来不如祁连做的舒服。
“现在嗓子好点了吗?”
余周周有点尴尬地笑,低头继续喝汤。
俞妈妈因为这句话被俞爸爸拍了拍手背,俞妈妈住嘴了一刻,随后问出了一个余周周没想到会被问的问题。
“周周交男朋友了吗?”
“妈——”俞砚辞出声喊了她一句。俞妈妈冲他点头,示意她有分寸。她当然不会强迫她,但是她如果愿意,能够商业联姻就是最好不过的了。早年因为俞砚辞到底不是自己家生的,不敢让他成家,现在见到余周周是个废人,如果她不能够为俞氏出一份力,那俞氏还是交付给俞砚辞为善。
“我结婚了。”
算不上是不欢而散,但尴尬的气氛彻底蔓延。
饭后俞砚辞送她去雪梨,沉默一路,最后也只吐出两个字:“恭喜。”
初到雪梨,不合的气氛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这里的人估计还没收到换老板的通知,只知道公司每况日下,有点经验的员工嗅到倒闭的苗头早已跳槽,剩下陪雪梨一路走来的老人,和一些暂时没跳正在找新岗位的普通员工,身上的技术能力烂大街,好不容易被雪梨应聘又倒闭只自认倒霉。
她进门的时候正巧一个蹬着恨天高的大波浪抱着离职物品出门,看见有人往里走,剜了她一眼。余周周微微低头对她打了个招呼,内心默念再见,转角处看见一个员工见证完这一切,估计是有点职位的小组长,上下扫视她一轮,把外卖提在手里扭头回到工位刷短视频。
余周周直奔老板办公室,半途被一个小员工拦住:“别去了,俞总不在。”
余周周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不是自己。
“我知道,我进去看看。”
那人看她是残疾人,吓了一跳,随即走开,不太敢管,走了几步,手机接收到那个小组长的消息,又折返把她拦住。
“你找老板,还不如直接去找我们组长。上次英租界的大单,原本由老板直接负责,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没干,是她直接顶上的。”
余周周有些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正巧此时一个熟人走来——那个乞丐。收拾收拾,穿上正常的衣服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
“她去办公室关a组组长什么事?再说了,上次英租界的单子是她从我手里抢过去的。”
好吧,还给这小乞丐出头上了。余周周终于进入办公室的时候还有点尴尬,把人事部的喊来,才知道这两天雪梨跳了近一半的人,更麻烦的是刚刚那个a组的组长还辞不得,既短时间找不到顶替的人才,也不得不承认她在雪梨巅峰时的战绩——作为总部调来的高技术人员,虽然有几分盖上的小心思,但成绩都是实打实的。英租界的单子虽然是抢走,但如果真交给小乞丐做,还不知道能不能在半死的雪梨下做得这样出色。
a组组长是不炒了,但小乞丐真是难以处理。裁了一了百了,但她很想知道他在雪梨巅峰时候进来的理由是什么,他身上有什么,能让俞砚辞跨越重洋应聘他——单单是为了气对家连胜?未免太小气,俞砚辞不是那样玩笑的人。
那么他正好可以用来压压a组组长。
圈圈画画了几个没成绩的透明人,把她们组成新的小组,像炼蛊一样,一天之内丢了几个小单过去,不出意料被同一个人包揽,她于是把包揽的这位丢进a组里,剩下的人在两天内分配加倍的单子,这次还是没有成绩的直接辞退。
剩下的一些七零八散、支离破碎的小组全部打散,让小乞丐自己选择人做组员,选够了再剩下的由她直接管辖,随时裁员。
人已经够少了,那就不怕再少一点。
她想试一试,不用黑帮的力量,单凭祁连早年教她的,她能不能让雪梨站起来。
那天下午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落地窗外的钢筋森林没能遮住阳光,暖暖的很舒服。
但是遮住了她太年少的幻想。
雪梨凭靠她那点管理本领,能站一点,但只能一点,面对越来越近的监察期限,根本无力回天。
期间连俞砚辞都来看过她,发现能做的都做了,甚至不能做的、没想到的她也做了,然而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猎人把钥匙给到她的手上,就没想过让她用其他方式打开这把锁。
三月九日,俞砚辞没说什么,沉默地把她送上飞机。当她下飞机的时候,才发现手机短信里有一条他的消息。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