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外科是市人民医院最争气的部门,好多年没有出过一起医疗事故,办公室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锦旗红旗,走过看看也是很亮堂很耀眼的,现在更比从前好的就是工作的态度和工作的成绩是和大家的奖金挂钩的,所以全院上下,都看着胸外科,但是看也就看了,人家拿得多拿得少,与你无关了,那是人家自己做出来的,谁看也只能是白看,这真是多多多,由你多,少少少,由我少,拿你没办法。
忽然胸外科就出了一件不应该出的医疗事故,虽然事情不算很大,没有出人命,或者说差一点出人命,但是抢救过来了,这事故出得不大不小,这一个月的奖金当然是没有了,更重要的是全年的奖金也会因此受到影响,还有别的经济之外的帐呢,连年先进的称号呢,墙上的那些红旗呢,别的部门于是又都看着胸外科了,看你的先进怎么办,弄得胸外科大家灰溜溜的,可又不知道怪谁才好,事情是出在汪晨手上,汪晨是科里比较稳定的最有把握的主刀医生之一,平时再大的手术也都能做到沉着冷静,身体虽然不能算很强壮但基本上也说得过去,偏这一次一个不大的手术就出了问题,手术做了一半,汪晨突然晕倒了,因为不是重要手术,事先把握也是很大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应急准备,病人在切开伤口没有及时手术缝合的情况下,失血过多,休克,本来这事故也可以解决在手术室里,可不知怎么被家属知道了,闹起来,就觉得事情很大,院领导也来参与抢救,最后总算解决了,但是事故也算是发生过了。
那一天上午十点钟左右,韩山岳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汪晨病了,要他来接汪晨回去休息,韩山岳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看见汪晨斜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定定地看着某一个地方,有一个护士在一边站着,不知在说什么,韩山岳上前,说:“汪晨,怎么了?”
汪晨也没有抬一下眼睛,淡淡地说:“没有怎么。”
韩山岳看看护士,护士说:“做手术时晕过去了。”
韩山岳在汪晨身边坐下,看着她,问:“怎么会?是不是早晨没有吃早饭?”
汪晨不说话。
护士说:“说是吃过的。”
韩山岳拉过汪晨的手把她的脉,汪晨把手抽开。
韩山岳说:“先回去吧。”要搀汪晨出来,汪晨不肯动,说:“里面还在抢救,我不能走。”
韩山岳叹了口气,重又坐下,看汪晨懒得说话,就向护士问了问情况,护士说了,韩山岳也有些紧张,手术室一场生命之战还未见分晓,不要说汪晨,就连他自己,这时候恐怕也是迈不开脚步的。
他们在医院里一直坐到手术做完,病人抢救过来,当医院的第一把刀周医生满脸疲惫地走出手术室,朝汪晨点头微笑的时候,韩山岳这才松了一口气,侧过脸去看汪晨,却见她还是那样定定地看着某一个地方,对周医生的示意好像毫无感觉,韩山岳碰了碰她的肩,心里突然地冒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胸外科的主任把韩山岳叫到一边,说:“带汪医生回去,让她好好静心养养。”
韩山岳说:“是。”
主任朝汪晨看看,压低声音说:“这些天,我们都觉得——”
韩山岳说:“什么?”
主任好像有些犹豫,想了想,还说:“也不好说,好像有些不那个,怎么说呢,可能,可能心里有些……乱。”
韩山岳点点头。
主任说:“家里出了那样大的事情,也难免,让她安静几天,会好起来的。”
韩山岳感激地点点头,回头对汪晨说:“好了,没有事情了,我们回去。”
韩山岳把汪晨带回家,让汪晨到床上躺下,汪晨刚刚躺下又爬起来,说:“不行,我还是要到医院去,那个病人我放心不下。”
韩山岳小心地看着她,说:“周医生已经接了那个病人,主任他们也都会全力以赴,你就放心吧。”
汪晨好像听不懂韩山岳的话,朝他看了看。
韩山岳想起主任的话,小心地走近汪晨,说:“汪晨,你不要着急,心,不要乱。”
汪晨自言自语地说:“心乱,我是乱,乱得没有办法控制——”说着,眼睛里慢慢地淌下两行泪水。
韩山岳一阵心疼,连忙扶她躺下,说:“汪晨,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跟你跟我都没有关系,我们用不着心乱。”
汪晨又翻身起来,说:“要真是那样,就好了。”说着眼泪又滚下来。
韩山岳正要说什么,听到有人敲门,开了门一看,是幼儿园的林老师领着小轩回来了,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幼儿园只上半天学,到中午吃饭前应该去领孩子。
林老师说:“过了十二点了,看你们还不来领小轩,我就送过来了。”
韩山岳连声说:“谢谢,谢谢。”
林老师看汪晨在床上,家里又是乱糟糟的,问有没有什么要她帮助的,韩山岳说:“没有,没有什么事情,汪晨上午有些不舒服一回来休息。”
林老师说:“那我走了,有什么事,你们叫马北风带信给我,我反正也空着,可以帮帮的。”
韩山岳送林老师出来,林老师说:“汪晨什么病,看她的脸色很不对头呀。”
韩山岳说:“你也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心里乱。”
林老师点点头,说:“这时候,恐怕只有马北风能劝劝她,他说话会有些用处的。”
韩山岳说:“是,可是——”
林老师说:“怎么?”
韩山岳不知怎么说才好,马北风这几天可是做的雪上加霜的事情呀,韩山岳了解马北风的为人,马北风决不会做出借机报复之类的事情,但是韩山岳已经感觉到马北风的心也乱了,和他、和汪晨一样,马北风不能做到沉着冷静,因为死的不是别人,而是奶奶,是最最疼爱小马的奶奶,马北风此时此刻或许正需要别人来劝劝他,他不能再承担起劝慰别人的任务,无论他平时是一个多么优秀的警察,但是现在他一点也不优秀,他的心也乱了,这一点韩山岳很清楚,因此也很担心。
林老师看韩山岳欲言又止,想了想,也猜测到其中的一点原因,她和马北风多年来的接触,不仅对马北风和他的许多事情她都明白,对韩山岳的家庭情况也多少了解一些,她知道这两个家庭之间的复杂关系,当然也可以说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复杂关系,才可能让她,这样一个原本毫无瓜葛的人走进了这种关系中。
林老师看着韩山岳沉重的神情,她说:“我碰到马北风,我跟他说说,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能再出事情了。”
韩山岳苦笑了一下。
林老师走出来,到街口就看到马北风迎面过来,马北风看到林老师从韩山岳家出来,有些奇怪。
林老师说:“今天汪晨晕倒在手术台上。”
马北风一惊,说:“现在呢?”
林老师说:“在家,好些了,不过,看上去,神情有些不对。”
马北风缓缓地点点头。
林老师说:“我想,汪晨是心病,你是能帮她的。”
马北风愣了一下,说:“但是这要有一个大前提。”
林老师疑惑地看着马北风,想了好一会,好像是想明白了马北风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旦想明白,她又觉得不可思议,说:“你怎么会想到那样的歪路子上去?”
马北风说:“我也不知道。”
林老师说:“你们的事情,我真是……”
马北风说:“上次我托你打听的事情,你——”
林老师一时没有想起来,说:“你托我打听什么?”
马北风说:“3月18号早晨,是谁送小轩上的幼儿园,几点到的?”说这话的时候他在想,如果眼前这个人是梁亚静,她一定不会忘记他的托付,同时他又问自己,为什么这么信赖梁亚静?没有答案。
林老师吃了一惊,盯着马北风看,说:“你到底是为了活人还是为了死人?”
马北风说:“活人死人都要为。”
林老师说:“我开始总以为你不可能乱怀疑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也想去证实?”
马北风说:“什么叫可能,什么叫不可能?”
林老师摇了摇头。
马北风说:“你到底有没有帮我了解?”
林老师说:“我了解过了,问了当班的老师,问了传达室的阿姨,再三问了小轩,确实是韩山岳送的,准确时间不记得了,但是估计总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因为如果太早或者太迟,老师和传达室的人都会有特别的印象。”
马北风说:“是。”
林老师说:“你是不是……你这样走下去,我是说,你把目标对着他们,你会不会走入歧途?”
马北风想这正是我对老丁说的话,我们大家都在走入歧途,但是我和老丁的思路却是一致的,这不用怀疑,我们采用的是排除法。
林老师走后,马北风来到韩山岳家,汪晨刚刚服了安眠药睡下了,马北风站在他们的卧室门口朝里张望了一下,看到汪晨一张苍白的脸,眼角好像还有些泪水,马北风心里一抽,连忙退出来,他们就在外间屋子坐下,两个人闷闷地抽烟,抽了两根烟,韩山岳突然站起来说:“我不行,我要崩溃了。”
马北风低着头,不作声。
韩山岳走近两步,靠在马北风面前,狠狠地盯着他,半晌,他一把揪住马北风的衣襟,说:“你说,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马北风也不挣开他的揪抓,也不说话。
韩山岳说:“你报复,你借机报复,你恨我们,你们一直记恨在心。”
马北风仍然不说话。
韩山岳继续说:“你想置我们于死地,现在你快活了,汪晨要崩溃了,我也要崩溃了,我的公司要垮了,我的家也要垮了,你达到目的了,你——”他忽然想到汪晨在里屋睡着,停了下来。
马北风给他一根烟。
韩山岳接了,忽地又把烟扔了,双手抱着头蹲下去。
马北风看着韩山岳的样子,真想抱住他一起痛哭一场,把心里的东西,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委屈都释放出来,可是,他不能这样,马北风用力把韩山岳拉起来,让他坐到沙发上,慢慢地说:“不管怎么样,不管你们对我有什么样的想法,我今天来,还是要了解一些情况。”
韩山岳说:“你的心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
马北风说:“干我们这一行,能软吗?”
韩山岳说:“你不是不管这个案子吗,你有什么权力来打扰我们,特别是打扰一个——”他指指里屋:“打扰一个精神即将崩溃的女人。”
马北风说:“我有权力,我的权力就是我的良心,我的责任。”
韩山岳重新拣起烟来,马北风给他点着了,他虽然骂小马,虽然怨他,但是他心里是相信他的,他慢慢地平静下来,去给马北风泡了一杯茶,端过来,说:“喝口茶,你问吧。”
马北风说:“有字画?”
韩山岳说:“是。”
马北风说:“谁的?”
韩山岳说:“奶奶的。”
马北风盯着韩山岳的眼睛,问:“不是汪晨的?”他注意韩山岳的反应。
韩山岳的反应果然很大,反问一句:“你说什么?汪晨的了怎么会是汪晨的?和汪晨有什么关系?”
马北风想,或者,小荣说了谎,或者,韩山岳说谎,或者,汪晨向韩山岳隐瞒了什么,也向他,她的前夫隐瞒了什么。
韩山岳看马北风沉默,说:“字画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马北风说:“既然是事实,总会知道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韩山岳说:“这难道也和奶奶的死有关?”
马北风说:“对侦察人员来说在排除之前,一切都可能是有关的。”
韩山岳不由得冷笑了一下,说:“那是,怀疑一切。”
马北风说:“也可以这么说,你再说说字画的事,是奶奶的,奶奶哪来的字画,是不是爷爷留下来的?”
韩山岳说:“我不知道,爸爸从来不玩这些东西。”
马北风说:“你从前听奶奶说过吗?”
韩山岳说:“没有,我们家从来就没有人弄过字画什么的,奶奶也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她的兴趣是书,你知道的。”
马北风点点头,说:“怎么突然就冒出些字画来了?”
韩山岳摇头。
马北风说:“你见过没有?”
韩山岳摇头。
马北风说:“汪晨见过?”
韩山岳还是摇头。
马北风想了想,说:“到底有没有字画?”
韩山岳说:“有是肯定有的,要不然奶奶怎么会这么认真。”
马北风说:“怎么认真?”
韩山岳朝他看看,说:“你怎么,都不知道呀?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一清二楚呢,反正奶奶决不允许别人动她的字画,连提也不许提,谁要是说到字画,她就说根本不在她身边。”
马北风说:“真不错,为了一些不知道究竟存在不存在的东西,你们吵什么呢。”
韩山岳说:“什么叫不知道存在不存在,字画确实是有的。”
马北风问:“是谁的字画,价值怎样?”
韩山岳说:“我不知道。”
马北风说:“除了这空虚的‘字画’两字,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见过。”
韩山岳说:“是。”
马北风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字画不是奶奶的,是汪晨或者别的什么人的,寄放在奶奶那里?”
韩山岳想了半天,说:“说是别人寄放,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不大可能是汪晨的,如果是汪晨的,她不能不告诉我。”
马北风说:“你这么有把握?”
韩山岳张了张嘴。
这时候他们看到卧室的门开了,汪晨正站在门口,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
韩山岳和马北风同时站起来,韩山岳说:“你怎么起来了?”
汪晨说:“你们破案子,我能睡得着?”
马北风和韩山岳互相看了一眼,韩山岳说:“你去睡吧,和你没有关系,我和小马随便聊聊。”
汪晨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说:“怎么和我没有关系,人是我杀的,和我的关系可大啦。”
韩山岳连忙过去扶住她,说:“你去休息。”
汪晨甩开韩山岳的手,眼睛盯着马北风,说:“你满意了吧,我承认了,省得你再费心机。”
马北风愣着,不知怎么办好,许多年来,他参与侦破的案件不计其数,其中凶杀案也有好些,但是没有一次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没有一次会被逼到没有后路的状态,现在他真正地感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他不知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本来,这案子已经由老丁他们接了,他完全不必硬挤进来,他绝对不怀疑老丁的水平和能力,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老丁也一定能做到,有些他无能为力的事情,老丁也能做到,所以马北风真的不该挤进来扮演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但是马北风他又不能不挤进来,他一定会挤进来,因为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就是这样。
此时此刻马北风看着面前的汪晨,他想起和汪晨共同生活的岁月真是百感交集。
汪晨此时此刻是否也想起了她和马北风共同生活的岁月呢?
汪晨因为服用了镇静药,没有睡着,此时头脑晕晕糊糊,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对着韩山岳和马北风说了那一句“人是我杀的”以后,整个的感觉就把自己当成了杀人凶手……3月18号早晨七点四十分杀了韩奶奶,抢走了字画……于是她又说:“是我抢走了字画。”
韩山岳和马北风都很害怕,汪晨反常的表现使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汪晨的父亲,汪晨的父亲汪伯民患精神分裂症住在精神病院已经好多年了,韩山岳和马北风此时此刻想到的就是尽量的不再刺激汪晨,马北风说:“汪晨,你坐下,不要胡思乱想,根本就没有什么字画。”
汪晨说:“有字画。”
马北风说:“好,有就有,和你,和韩山岳都没有关系。”
汪晨却说:“怎么没有关系,字画是我爸爸的,被陈逸芳吞了,我现在要回来,也不是为我自己,为她的儿子救急,她居然不肯,我不杀她?”
事情越来越复杂,但是在汪晨心智已乱的情况下,又很难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是事实还是幻想。
唯一可以证实这些事情的是韩山岳,马北风对韩山岳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再隐瞒只能使事情越来越糟。”
汪晨还想说什么,但是药性终于让她镇定了,韩山岳把她扶进去躺下,又回出来,对马北风说:“我并不想隐瞒。”
马北风说:“我知道,你们要互相保护,但是你没有想到,这种保护,既无济于事,又是你们互相不信任的表现。”
韩山岳承认,说:“我经不起考验,我怕她——”
马北风说:“你不要说了,你们的心情我都明白,因为,因为我自己也是同样的心情,你把字画的事情再说说。”
韩山岳叹息着说:“字画的来龙去脉我真的不大清楚,曾经听母亲说过,也只是含含糊糊的,是文革中的事情,汪晨的父亲就是为这事情疯了。”
马北风想不到里边还有着这么复杂的内容,想了想,问道:“汪晨以前知不知道?”
韩山岳看看他,马北风有些不自在,他也觉得这样的问答,实际上已经超出了案子本身的内容,韩山岳当然明白马北风的心思、他此时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和小马一样呢,韩山岳说:“汪晨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我想,她也许不知道。”
马北风想你这是用假话安慰我呢,还是说的真话呢,无从证实,在案子里夹杂了更多的感情上的东西,这在马北风从事侦察工作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当然,对每一个从事侦察工作的人来说,他往往会对自己负责的案件产生很深的感情,这是一种正常的职业感情,马北风也是如此,多少年来,他对每一个破了的和最后破不了的案子都会有很深的感情,每一次破了一个大案以后,特别是疑难度大影响大压力大的案件,在侦破以后,马北风都有大病一场的感觉,有时候会和同事抱头痛哭一场,也有的时候,一个人闷闷地坐上几个小时,对案件常常会产生依恋不舍的感情,结案以后好长时间,还常常想着案件的内容……这一切,应该说都是正常的,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连马北风自己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必须好好地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字画,到底有还是没有?
是价值连城的某大家的真迹?
是不值几文的后人的临摹之作?
如果确有字画,到底是谁的?
是韩奶奶陈逸芳的?
是汪晨的父亲汪伯民的?
既不是陈逸芳也不是汪伯民,是另外一个人的?
这个人是谁?
字画到底在谁的手里?
如果曾经是在陈逸芳手里,清理陈逸芳的遗物,没有见到字画,是凶手把字画拿走了?
如果是在汪伯民手里,汪伯民早在十多年前就疯了,从一个疯子的嘴里,能得到什么?
以上是一条线。
另外还有一条线,是从梁亚静那里得来的,邱正红老板也知道这些字画,邱和字画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还有,那个书商姚常川,既然他能和陈逸芳一起合作出了那许多书,做了那么大的生意,陈逸芳把字画的事情告诉他,或者他牵涉到字画的事情中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最后,字画和陈逸芳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马北风越清理越觉得思路不清楚,他把一切推倒了从头想起,一开始是小荣告诉他韩山岳汪晨和奶奶吵架的事情,接着过了几天也是小荣说出钱的事情,接着再过两天小荣又说了字画的事情,看起来正如老丁说的,小荣在挤牙膏,但是小荣并没有说谎,这一点是肯定的,首先,17号晚上韩山岳和汪晨确实到了韩奶奶家,第二,他们确实和韩奶奶争吵了,第三,韩山岳的公司确实急需要一大笔款子救急,第四,字画的事情也是真实的,虽然谁也没有见到过字画,但至少他们在17号晚上确实提过这件事,现在的矛盾是关于字画到底在谁手里,小荣的说法和韩山岳的说法不一致。
这时候马北风的bp机响起来,他看了一下,是王伟在找他,心里有些紧张,也许老丁他们发现了新的情况,他对韩山岳说:“我走了。”
韩山岳说:“求你一件事。”
马北风说:“你不用说,我不再找汪晨,有事情跟你说。”
韩山岳感激地点点头,送马北风出门。
马北风出来,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钟,到街头给队里挂个电话,果然王伟在,马北风说:“你呼我?”
王伟说:“你在哪里?”
马北风告诉了他地方,王伟说:“你等着,我就来,我还没有吃饭,你请客。”
马北风知道王伟有消息带给他,就在电话亭旁等了一会儿,果然王伟来了,两人一起到快餐店里吃快餐,马北风说:“说吧。”
王伟说:“知道你急,这事情老丁不让我们跟你通气。”
马北风说:“牵涉到汪晨还是韩山岳?”
王伟说:“是汪晨。”
马北风虽然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但是听到了王伟的话心里还是止不住一阵抖动。
王伟看他的脸有点不对,说:“其实也不……”他顿了顿,没有说其实后面的话题,却换了一种口气说:“老丁又找了小荣。”
马北风说:“是字画的事情?”
王伟说:“你还说字画,你为什么不及时和老丁通气,老丁在杨头面前还给你打掩护,背后把你骂死。”
马北风说:“我和老丁是同步的,我也是刚刚知道有什么字画。”
王伟说:“不说字画了,说新的情况,小荣提供的,18号早晨七点钟他下楼上学去,在楼前看到汪晨。”
马北风从座位上站起来,又坐下去,说:“小荣说的?”
王伟说:“是。”
马北风说:“汪晨七点来钟到梧桐大街?”
王伟说:“就是这,老丁没有说要告诉你,我告诉你了。”
马北风说:“你看小荣会不会瞎说?”
王伟说:“这个我吃不准,这孩子看起来不象瞎说的样子,老丁问他的时候我也在,看上去有些心思,犹豫不决,好像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马北风说:“是这样,小荣平时很老实,不说谎。”
王伟说:“那就是了,老丁大概也认为小荣说的是事实,但是关键在于汪晨早晨七点钟左右到桐梧大街虽然可疑,只是并不说明什么问题,陈逸芳的死亡时间是七点半以后。”
马北风激动地说:“是。”
王伟说:“你激动什么,话还没完呢,老丁下午到人民医院过了,医院说汪晨不很正常,上午手术时晕倒了,也知道她父有精神分裂症,所以考虑再三,现在不大好直接找汪晨询问。”
马北风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果真找我卖个乖呢,原如此。”
王伟说:“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要你找汪晨的意思,要你找晨老丁自会来找你轮不到我。”
马北风叹气说:“就是老丁找我,我也不好去问汪晨,至少时不行,我刚从她家出来。”
王伟说:“情况不好?”
马北风点点头。
王伟说;“怎么会这样,真是经不起。”
马北风说:“我也想不到,她原来是一个很有定力的人。”
王伟说:“你怎么想?”
马北风说:“跟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只想早一点让她也让韩山岳摆脱干系。”
王伟说:“其实老丁也是这样,排除法。”
马北风说:“谁知道,越努力,他们的干系越大,莫名其妙。”
王伟说:“小荣怎么回事?”
马北风说:“我也觉得小荣心里有些问题,但是他没有说谎,这是肯定的,孩子也许有顾虑。”
王伟说:“你再跟他说说。”
马北风说:“是。”
他们吃过快餐,一起出来,迎面看到老丁走过来,王伟说:“别卖我。”
马北风笑了一下。
老丁走过来朝他们俩看看,对马北风说:“走吧,杨头找你。”
马北风说:“知道什么事?”
老丁说:“大概是叫你接另一个案子吧。”
马北风一愣,看着老丁,说:“怎么会,你跟杨头说了什么?”
老丁说:“你就这样看我?”
马北风说:“对不起。”
老丁说:“走吧,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