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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 无悔

从食堂打饭回来,朱人杰心里堵得慌。

何苦这样认真呢?就为别人轻轻巧巧说的一句打趣的话,你气了,他却乐了。你当做一回事,他却早已忘到脑后了。你这是自己折磨自己呵!人一上了年纪,是不是就难以洒脱,容易顶真呢?

上食堂去之前,他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如今,肚子却饱饱的了。他再无心吃饭。把饭菜撂到茶几上,自己呆坐在沙发上了。

“人,要活得痛快,像你一样死守着一个女人,划不来呵!”这是什么话!像你一样,到一处地方深入生活,甚至出一趟差,同坐一次火车,就粘上一个女人,就来一回露水夫妻,这就叫活得痛快,活得潇洒?就划得来,人生就有价值?

那一回,他和他,一同到一个山区去深入生活。过了一些日子,他回来了,他留下了。他知道,这小子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且有学识、有教养的女人。不久,他又到那里去,当地的那位主任,悄悄地告诉他:上一回,你走后,有干部反映,你走后,你们的那位大艺术家的屋里,有女人在那里过夜。有些干部看不惯,想要出出那位艺术家的丑。主任是个开明人,连忙制止道:“艺术家的事,你们管粗一点。”他是可爱的,坦率得可爱。回来后,他想提醒他一下,把主任告诉他的话,透露给他了。他先是一愣,接着连连“呵”着,承认了。并说:“老兄,做人不要苦了自己。宁可痛痛快快活五十岁,不可窝窝囊囊活一百岁。”这时候,他真有几分钦佩他的胆量,他的坦率。真有几分羡慕他。他活得真值,可是自己学他不到,自己没有他这种胆量。那么,自己就活得不值吗?

饭菜撂在茶几上,已经凉了。他无心再吃。思绪,在自己人生的轨迹上窜动着。

他有过后悔,确确实实有过后悔。许多痛痛快快活一活的机会,许多甜甜蜜蜜做男人的机会,都静无声息地失去了。失去了,又后悔。他老是吃后悔药。后悔药,可是人生最苦的药呀!

有一回,他去看那位艺术家朋友。按过门铃,门开了。站立在门边的,不是那位艺术家,也不是艺术家的夫人、孩子,竟是一位俊美的姑娘。

他一时呆了。

“你找谁?”

姑娘脸挂甜甜的微笑,礼貌地问。

“这是何半生的家吗?”

“是呀,是呀!”

姑娘连连答道。

“我还以为弄错了呢!”

“没错,没错。”姑娘笑得更甜了。

说完,她微微偏着头,认真地看着他。她那一双清亮的眼睛,要把他的魂都勾出来了。

“你是……”

姑娘依然那样看着他,问。

“朱人杰。”

“呵!大作家。”姑娘的眼睛盯圆了。“朱老师,我还在读中学的时候,就读你的作品了。我可是你最忠实的崇拜者呵!您快进屋。”

“半生呢?”

“何老师呀?他老父亲病了,一家人都回老家去了。他要我为他看看家,把他家的残汤剩饭打扫干净。这不,我正在进行呢!”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餐桌边摆着饭菜,姑娘正在吃饭呢。

“朱老师,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

“那快进屋坐吧。”

朱人杰进屋了。姑娘没有再吃饭了,匆忙收拾碗筷,在朱人杰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姑娘很能说。她确实读过朱人杰不少的作品。她一篇一篇地向他谈自己的体会,说得朱人杰心里一阵阵地热。渐渐地,天色暗淡下来。这时,姑娘并不去开灯,而仍然滔滔不绝地和朱人杰说着话。她向他一个一个地打听时下正走红的女作家的私生活。“朱老师,听说她们的观念好开放的呢,活得好快活好快活。是吗?”

他一时真不知如何回答她。这些没头没尾的女作家的新闻,她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朱老师,你一定和这些女作家很熟吧?”

“嗯,嗯。”

“那,她们真是这样吗?”

“这,这……”

“人家做都敢做,你说都不敢说呀。你也真是……”

姑娘在慢慢地挪动着身子,和自己愈挨愈近了。他身上一股热血躁动。他感到兴奋,又感到不安。天色更暗了。房间里已是模模糊糊一片。

“天不早了,我、我该走了。”

朱人杰站起身来了。

“朱老师,再坐一坐呀!”

站起身来了的朱人杰,在姑娘面前迟疑了一下,还是挪动了脚步,往门外走去了。

姑娘送到门口,立住了。天色更暗了。姑娘那声清亮的眼睛里,传过来一些什么,他没有看到,但他却明显地感觉到了。

他走到街上,满街的灯火,在他的眼前晃晃荡荡。他像刚刚喝了烈酒,一身燥热燥热。姑娘那温柔的“您走好呀,朱老师。”的话语,一直响在他的耳边。他又像遗失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心里堵得慌。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真想马上返回去,去寻找回刚刚失去的东西。

他终于还是往前走了。一身燥热地往前走了。

多好多好天,他心里都不平静,都像遗失了贵重的东西一样不平静。

就在那以后不久,他和半生一起下生活。两人睡在一间房里。有一天半夜里,他躺在被窝里唉声叹气。正好半生醒来了,被他听到了。这个快活鬼,立即欠起身来,问:“人杰,睡得好好的,叹什么气呀?”

他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也猜着了。”

“什么呀?”

“一定是遗憾这一辈子没有一个情妇。”

“你这个鬼,亏你想得出。”

“老兄,还来得及。人说五十五,出山虎。何况你才四十多岁呢!”

一夜没有睡好。

回到机关,在一大摞的来信里,有她寄来的一封信。这就是那天在半生家碰上的那位姑娘。你看自己有多粗心,和别人谈了半天的话,竟连别人叫什么名字都没有弄清。直到收到这封信,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姑娘对他的崇拜,对他的尊敬,对他的感情,是真诚的,是实在的。

这姑娘,是矿区医院里的一位医生,一个狂热的文学爱好者。他们通起信来。一年以后,姑娘来信说,要到省城来看他。那话语里,浸出一种浓浓的、热辣辣的东西。他又害怕了。破例地没有给姑娘回信。姑娘又来信了,他又没有给姑娘回信。

姑娘再也没有来信了。

他心里又堵得慌。又好像是遗失了贵重的东西一样堵得慌。

转眼五年过去,他又收到了姑娘的来信。在信里,姑娘告诉他,她有了家庭。丈夫是矿山上的一个工程师。并且有了一个三岁的儿子。看到这里,他心里很是欣慰,却又隐隐地感到不安。人的感情啦,硬是一个怪物哇!

姑娘在这封信里,告诉他,她的宝贝儿子,患了青光眼。她最近在刊物上读到他写的一篇报告文学。那正好写的是一位治青光眼的高手。她请他给这位高明的同行去一封信。她要领儿子到那里去治眼睛。他认真极了。连忙铺开纸张,给她回信。接着又给他报告文学里的主角,那位高明的医生写了一封信,一并寄给了她。

这时候,他才感到自己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得透身的舒服。

天色已经很暗了。饭也彻底的凉了。是不是该热一热它,多少吃一点呢?人是铁,饭是钢呵!

这时候,他感到有点饿了。他走进伙房,把饭放进锅里,打开煤气灶,热起饭来。夫人出差去了,孩子们全进了大学。他一人在家,图省事,就“吃”食堂。今天,在食堂排队买饭的时候,何半生打趣了他一句,害得他赌了半天的气。人啊!

“叮叮叮……”

门铃响。

他连忙来开门。

门一打开,他愣住了。站立在自己面前的,竟是她。她依然那样漂亮,依然那样富有女性的魅力。她的左边,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脸上的皮肤粗糙而黝黑。她的右边,立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长得很漂亮。

“是你?”

“朱老师,还认识我呀!”

“认识,认识。这位是……”朱人杰望着她身边的汉子。他心里已经猜着了,嘴里还是这样问。

“呀,看我,见到老师,心里一高兴,竟忘记给老师介绍了。这是我的爱人,这是我的孩子。”她指着身边的一左一右的两个男人说。

“不错,爱人好魁梧,孩子好漂亮!”

朱人杰一边说着,一边把他们一家人请进了屋。他手忙脚乱地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全端了出来,摆到茶几上。一边催促他们吃东西,一边关切地问:“孩子的眼睛怎么样了?”

“谢谢您,好了,全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你们吃过饭了没有?”

“我们不饿,不饿。”

“你们坐下歇歇,我立即给你们做。”

“老师,不麻烦了。”

他不由分说,立即走进了伙房。伙房里很快轻快地传来了锅瓢碗筷的撞击声。

他见到这一家人,心里很欣慰,感到无悔。真的,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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