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的图书，总能给人以特有的审美愉悦和阅读快感。新近出版的《山高水长》（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是一部由聂力将军从女儿的视角讲述父亲***元帅光辉一生的纪实文学作品。阅读这样一部书，如同面对面地听作者娓娓叙述聂帅戎马倥偬的战斗岁月，叙述一代元戎为国防科技事业，特别是“两弹一星”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的诸多往事。作者用生动感人的故事，让读者领略了聂帅作为开国元勋的将军风采和伟人情怀。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元帅之风，山高水长。作为开国元勋，***元帅受到全国人民的敬仰，他的许多故事早已为人熟知，但在这部书中，我们还是读到了大量鲜为人知的往事。比如，早年聂帅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的艰苦岁月；建国前后他任北京市长的难忘日子；1949年10月他出任开国大典阅兵总指挥的动人故事，他参与决策和领导“两弹一星”的诸多重要细节，等等。不过，我以为，作为一部记述聂帅人生经历的长篇纪实文学作品，这部书的感人之处还在于作品真切细腻的叙事上。
具有回忆录性质的纪实类作品，近几年来出版不少，但有些作品往往失之于概念和抽象，因而疏远了读者。《山高水长》的最大特色，是作者善用故事说话，靠细节感人。作为一代元戎，***元帅经历和见证了中国革命史上的诸多重大事件，然而作者在记述聂帅的光辉业绩时，注重用细节表现人物的长者风度、伟人情怀。领导“两弹一星”的宏伟事业，是聂帅人生当中最辉煌的篇章之一，表现这段经历，作者写了聂帅对科技人员爱兵如子的一系列感人故事，写了聂帅对“两弹一星”这个划时代意义的重点工程呕心沥血的关注和期待。写聂帅关爱部属，书中有这样几个故事让人过目难忘。
1958年冬天，大雪飘飞，出奇的冷，加上三年自然灾害已经开始，从事国防科研的技术人员有不少被冻伤。他听说后寝食不安，一天，他专门去了航天五院，钻进科学家和技术人员的帐篷，看了火炉，摸了铺盖，然后才走进会议室。他说，党中央***让我来抓国防科研，党分配给我***的工作，我不敢说能干多好，但我要老老实实当好人民的勤务员。说到这儿，聂帅话题一转，略带沉重地说：今天来看了大家的住处，心里很不好受，我这个勤务员没当好啊！在座的各位勤务员也没当好。我们的科技人员，不少是党中央从国外请回来的，数九寒天，让这样的宝贵人才住帐篷，我不满意，谁冻坏了知识分子，我找谁赔人。几句话，说得五院的同志心里热乎乎的，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航天五院二分院的科技人员按部队要求列队出操，大家刚列队完毕，却发现空地上等待他们的是一位佩戴少将军衔的将军。大家正在纳闷，少将说话了：“请大家伸出手来。”少将如同幼儿园阿姨一样，挨个给200多位科学家和技术人员看手，大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少将大声讲话了：“同志们，我是国防科委秘书长安东。聂老总说，五院的同志夜里加班，又没暖气，担心冻坏了手，一大早打电话让我一个个查一遍，他等我回去汇报呢！”一句话，让几百人的队伍感动了，大家眼里湿漉漉的。安东惭愧地说：“刚才看了，确实有同志冻伤了，我马上回去汇报，会很快解决。”这样的故事，被聂力娓娓道来，读之让人怦然心动。作者家常话般的讲述，让聂帅长者风范跃然纸上。
类似的事情，书中记述还有很多。在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日子，即使是研究导弹和航天的科技人员，伙食标准也只能是“2611”，即每月26斤粮，每餐1个馒头，1毛钱干菜汤。聂帅最关心的，还是一线科技人员。他得知不少科研人员因营养缺乏得了色盲症和浮肿，即便如此，科研人员有的夜里12点还躲进厕所看书，有的白天省下一个干粮，留到晚上吃。聂帅得知这个情况，夜不能寝。然而连主席、总理都不吃肉了，哪里去搞营养品呢？在医院里，他要通了总理的电话说：“总理呀，我想了一个办法，可否向各大军区、海空军募点捐呢？”***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不久，聂帅亲自给各大军区、海空军打电话，说明情况，请求支援。在困难的情况下，这些单位慷慨解囊，价拨给了科研一线一批猪肉、黄豆、海带、鱼、豆油等副食品。东西运到之后，聂帅特别强调，以中央和军委的名义，全部分配给专家和技术人员，领导、行政人员一律不分，并特别强调说：“我要检查的！”此后，他果然派安东下去检查了，航天五院的院长政委拍着胸脯保证：“我们领导要是吃了一两，就开除我们的党籍。”老科学家当时纷纷表示：连***、周总理都吃白菜汤，却给我们吃肉，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搞出“两弹”来。本来是艰难岁月，因为有了这种特殊关怀，科研人员至今还怀念那些难忘的日子。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特殊关怀，中国的“两弹一星”以惊人的速度成功上天，让中国人在世界扬眉吐气。这样的叙述，没有空洞的议论，绝少笼统的概述，高大的人物形象，让人伸手可及。
对下级的关心厚爱，是聂帅身为一代元戎的高尚品格。对战友、对同志，也同样处处表现了他厚道长者的风范。凡是和他相处的同志，他总是多看人家的优点长处，善于向他人学习。聂帅和***同志有一种特殊的战友情。***私下习惯称聂帅为老兄，聂帅称他小平，这样一个称呼一辈子没变。有一件事，***同志到了老年还常常提起，那是在西安事变发生前，***同志在甘肃庆阳得了非常严重的伤寒，昏迷不醒，什么东西也不能吃，生命十分危险。此时正好***将军和共产党搞统战，送来两车慰问品，其中有一些罐装牛奶。聂帅当即决定，所有牛奶全部给小平。正是靠这些牛奶，才挽救了小平同志的生命。
作为一部纪实文学作品，《山高水长》充分运用叙事手法，尽可能用故事和细节说话，我想这或许是作品区别于一般回忆录性作品的不同之处。作品的成功，也为回忆录的写作提供了一种新思路。
（原载于2007年5月31日《解放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