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晚些出去逛一逛，其实已经到了次日了。

稍作休息，养足精神了，正逢霖城的灯会时节，这时候的霖城是没有宵禁的，一连热闹三天三夜。

林奚渺很少会遇到这样的热闹，南关五巅在山上，她难得出来一次。上一次遇到这样的灯会时节还是三年前，蓟怀旌下山去办事，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所以林奚渺没有求几句话，蓟怀旌就松了口。

那时办完了事情，恰巧逢灯会，蓟怀旌难得同意多呆了两日，林奚渺在小巷子里看什么都新奇得很，她跑来窜去，蓟怀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许她乱跑，却任由她买了一堆没用的小玩意儿，付了不少银子，等到林奚渺反应过来，说是要把这些银子还给他，蓟怀旌哪里肯收，只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下不为例。

林奚渺只当下次灯会也能与蓟怀旌一起逛，还偷偷攒着自己的银子，想着到时候也给蓟怀旌买些东西。

没想到再一次看灯会竟然不是同她大师兄一起了。

虽然也不是不喜欢跟谢承祗他们一起，只是林奚渺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霖城的灯会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多半也是各式各样的大小灯笼在眼前晃悠着，加上猜灯谜、对诗句、放花灯云云。

林奚渺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心里一时没个主意。

谢承祗大抵是看出来了她心中不定，索性建议道：“想不想去试试灯谜？”

“那就这个吧！”林奚渺把心里那份莫名地情绪整理了一下，松了松心情，随意指着最近的一个小摊子。

小摊子上面挂着一排小提灯，模样不尽相同，下面都有一张纸条，写着谜面，若是答对了纸条上的谜面，就可以拿走相应的那盏小提灯。

她一眼就选中了一个兔子模样的灯，绘得倒是惟妙惟肖，林奚渺凑近看了一下下面挂着的那张谜面，上面由上而下只写了一句话：“四面山溪虾戏水。”

她抿嘴一笑，没有立即答，只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

灯谜不难，看一眼便知道了，但是这句却恰好到了她的心里。

也不知道大师兄这会儿在哪儿。

想到了这里，林奚渺微微垂下眼睫，倏忽露出了几分落寞。

谢承祗看着她，笑了一声：“师姐是猜不出谜底？”

“没有。”林奚渺笑着看着这张纸，仿佛方才落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将这张纸放开来，随意说道，“挺简单的。”

小老板早就注意到了林奚渺和谢承祗，这二位皆是相貌非凡，在人群之中几分显目。他听见林奚渺这么说，便也跟着笑了，说道：“这位姑娘看起来信心十足啊，不如说说这道谜底？”

林奚渺嘴角一弯，问道：“有纸笔吗？”

“自然自然！”说着，老板就从摊位下面拿出了纸笔递给了林奚渺。

她却没有直接写下谜底，只抿着嘴笑着，写了一句“画中残月伴三星”，随即将这张纸递给了老板，歪着头问道：“您看我答得对是不对？”

林奚渺歪着头的模样，狡黠又俏皮。

谢承祗看着她写的那句话，嘴角的笑意倏忽敛去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那老板接过林奚渺写的那句话，约莫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一看这句话心中便知晓了，大大方方地拿下了那盏兔子灯递给了林奚渺，还丝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姑娘真是厉害！这灯便是姑娘的了！”

林奚渺提着兔子灯晃来晃去，自顾自地玩着，谢承祗跟在她旁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师姐还想去玩儿些什么？”

她停下脚步，想了想，随意问道：“没什么想玩的，谜面都太简单……说起来，邬文他去哪儿了？灯会开始就没有见着人。”

谢承祗道：“他从未看过灯会，约莫自己玩儿去了。”

事实上，灯会开始前，邬文偷偷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今晚灯会我就不打扰你和林姑娘了，我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看你们中原的灯会，就自己玩儿去了，不必管我。”

头一句话谢承祗没说给林奚渺听。

虽然就算邬文在也不算什么打扰不打扰，他不在，谢承祗也不能跟林奚渺做一些更为亲密的事情。

他知道，除了蓟怀旌，其他人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

林奚渺听了他的话，撇了撇嘴：“行吧。”正说着，看见一个卖糕点的小贩，她立刻朝那儿跑了过去。

谢承祗追了过去，等林奚渺接过包好的糕点，他递给小贩几枚铜钱，林奚渺一口咬在香软的糕点上，浓郁的香气儿立刻溢满唇齿间，她舔了舔牙齿，从油纸中拿出自己咬了的那个，把剩下的递给了谢承祗，呶了一下：“这个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他接过，捧着糕点，却没吃。

林奚渺又咬了一口，望着他，含糊不清道：“怎么不吃？”

谢承祗暗地里按了一下那个糕点，装作不经意地提到：“方才的那个谜底是个‘思’字，对吗？”

“对啊。”林奚渺答得极快，“你还在想那个谜底啊？”

谢承祗脑海中又浮现那时她的模样，心里极不情愿地承认了，林奚渺在看到这个谜底的一瞬间露出来的那几分落寞，一定是想到了蓟怀旌。

“没有，只是确认一下。”

他笑了一下，像是苦笑，然后将油纸拢了拢，把糕点包了起来。

林奚渺没看出来，还问道：“你怎么不吃？”

谢承祗只道：“饿了再吃。”

她没放在心上，应了一声，随口说道：“这个糕点我以前吃过，大师兄给我买的，我想吃好久了，只是南关四周都没有卖的，直到现在才吃到……啧，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谢承祗听她说话，捏着油纸的手虚虚一松。

油纸“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里面包着的糕点还往外滚了两圈。

“啊！”林奚渺吓了一下，看着地上沾灰的糕点，分外惋惜地说，“你怎么弄掉了！”

谢承祗立刻带上几分歉疚，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啊师姐……突然手软了一下，没有拿稳，这是师姐的一番心意，我却……”

他一露出这个表情，林奚渺就心软了，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没事，不过一块儿糕点罢了，我再给你买别的。”

丝毫没有发现这次付钱的分明就是谢承祗。

但是他并不介意，微微一笑，诚恳地说：“师姐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