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任盈盈便在桌子上摆了两盘菜,盛了一锅粥过来,招呼着王枭吃饭。
王枭定了定心,不再去想自己的梦。
“老王,我刚刚想了想,我还是觉得老李说得这事不靠谱。”任盈盈皱着眉头,深思熟虑的说道。
王枭一边吸溜着粥,含糊不清地说道:“那还有啥办法,咱们饭都快吃不起了。你一天在姓齐的那里干活,他早先收你家地的时候价码压成什么模样了?现在你干三天也最多能拿回家不到半斗米,这种日子,我是过够了。”
齐家是村里的头号大户,家主齐伟早年在县里当县丞,祖上留下的地不少,这些年靠着荒年屯粮的手段,贱收村民土地,村里半数以上都是他家的佃户,可谓是地方一霸。
当初任盈盈卖地葬父之时,齐家趁火打劫,齐伟见她模样端正,又能知书达理,有意为自己小儿子谋个小妾,未曾想半路杀出个王枭,坏了他的算盘。收了地之后,两口子数次上门希求佃地,但齐伟却故意把地荒着,也不愿佃给他们。
任盈盈只好和齐家订了约,当起了谋生的劳工。每日拿点米当工钱,相当于给齐家免费干活,比丫鬟还低一些。
王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表面上每日游荡在坊间市里,但一直寻觅着摆脱困境的机会。
老李昨晚上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四两银子的赏钱,每次出海十两银子,这等营收,干两年时间,自家不但能将地赎回,还能盈余买艘船。自己一家不必再受齐家的冤枉气不说,还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就算九死一生,王枭也决定去搏一搏。
两人吃罢饭菜,任盈盈便出门去找一些细碎活路干,赚点今天的大米。王枭则将院里的那几条鱼提着,准备到市集上去卖了,置换点出海的行头,自己曾经也算是长年,可不能坠了面。
不多时进入市里,来到鱼市之中。王枭在地上铺了块布,将腌鱼放在上面,手里插了个草标,算是摆个地摊。他刚刚摆上,就有七八个人围了上来,当先的汉子穿着讲究,其上点缀红绿绫罗,眉眼细长,看起来让人颇为不舒服。正是齐家的小儿子,齐成冰。
“哟,还能看到王长年到市上来啊!你不是早就把船卖了吗?哪来的鱼啊?”
王枭见到这人,心中暗道不好,眼下避无可避,只得陪笑道:“齐少爷,我这是找时机在海边捡的,这不是家里没米了,拿到市上来换几斤米吃。”
齐成冰冷笑道:“哪有这么好捡的事情?想必是在别人家鱼池里面捡的吧!”他当年对任盈盈颇有窥视之心,但最终任盈盈却嫁给了一个失了船的渔夫,这让齐成冰极其恼怒。
眼见齐成冰身后跟着六七号人,王枭深吸一口气,笑笑道:“这个就不劳揣测了,还请齐少爷让一让,莫要挡了我的生意。”
周遭好事的小商贩听到王枭这话,都远远的避开,齐成冰是出了名的恶霸,他想找你麻烦,就算是你给他跪下他都要扇你两巴掌,别说王枭刚刚的话还颇为硬气。
齐成冰打量王枭几许,眼见王枭站得笔直,一派硬骨头的模样,心中大为不快,冷笑道:“你个老泼皮,几年不来市上卖鱼就不懂规矩了吗?也罢了,看你媳妇平日在你家齐少面前温顺乖巧的跟条狗差不多,瞧在你的狗媳妇的份上,齐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这几条鱼就当孝敬你齐爷了。齐百,齐常,你们把鱼收拾一下。”
王枭闻言额头青筋暴动,怒火攻心,不经意间握紧了拳头。
“哎哎哎,齐少,你看老王家也是一贫如洗,多半就这几条鱼了。卖小老儿一个面子,就放他一马如何?”正在街头卖茶的老李头眼见着这边出了事,赶来一看,正是自己交好的王枭与齐成冰这个混世起了冲突,连忙打了圆场。
齐成冰一把推开老李头,朝他身上啐了一口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也需要卖你面子。”
老李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转眼便笑嘻嘻的爬了起来,挽住王枭笑嘻嘻的说道:“老王,你看这几条鱼齐少想要,你也忍痛割爱,小老儿改天给你取两条罢了。”
要是平常,王枭本也顺着坡下了,毕竟如果一时意气开罪了齐成冰,自己恐怕活路难寻。但今天不知为何,王枭心中却涌动着一股莫名的自信,眼前的局势宛如尽在掌控之中一般。
王枭忽的将老李头拉开,淡淡的说道:“没事,让他数0一数,看看有几分斤两。”
他举动冷静沉着,齐成冰倒是颇感意外,前几年他在市上找王枭的麻烦,这小子可是要跟自己拼性命,最后把他一顿好打,好不爽快。念及于此,齐成冰笑道:“老泼皮长本事了?齐少我这几天可没动过手,你再拿你那死鱼眼看着老子,小心我把你眼珠子给挤爆了!”
他身后的两个家仆不一会儿便点好了鱼,虽说近年来官府开海,但也只是限于近海渔业,王枭这几条鱼都是在摊上捡的搁浅的深水鱼,市场上算是难得一见,也算稀奇。
齐成冰收了鱼,本想转身离去,但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了一文钱向王枭脸上砸去,喝道:“小爷也不算白拿你鱼,这一文钱收好了!”
王枭伸出双指将飞来的铜钱夹住,拿在手上抛起把玩,笑道:“齐少怕是数错了,我这海鱼一条两钱,共计十八尾,三两六钱银子。”
齐成冰难以置信的转过身来,问道:“你是在向我要钱?”王枭一派从容的收拾起地摊,笑道:“你倒是真要买鱼?”
“没错!今儿这鱼,我不买是孙子!”齐成冰暗使眼色,身后的几个家仆各自抄起了铁棒短刀,慢慢的围住了王枭。“你不卖我,就是在看不起我了?”
“卖!怎么不卖!”王枭朗声笑道:“但我这鱼,两钱一尾,不议价!”
齐成冰面露凶光,冲着周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厉声喝道:“老泼皮,你这是在找死!”
话音刚落,周边围着的家仆便一拥而上,各种模样的东西都往王枭身上招呼。他们一贯横行乡里,就算把这个不识抬举的泼皮打死了,自家少爷也会为自己善后。
再说了,死个农民,算个多大的事?
王枭眼见这些泼皮无赖朝着自己涌来,早有警觉,一把将自己身旁的老李头给带了出去,还没等他回首,后脑勺便察觉到一股劲风。王枭一偏头,侧身捉住了朝自己后脑勺挥刀的无赖的一双手,把住手腕向上一折,夺下短刀看着这几个之前狠揍过自己的泼皮。
电光火石之间,断了手腕的无赖躺在地上不断哀嚎,其他人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妈的,还敢打老子的人!全部给我上!老子今天要弄死他!”齐成冰眼见自己手下的人吃了亏,更是气急难耐,自己提了把短刀就冲了上去。
王枭握住刀后,一股通体舒泰的感觉舒展在四肢五体,眼前泼皮的刀法在他看来宛如幼童挥舞树枝那般稚嫩可笑。
他顺手架住齐成冰挥来的短刀,借势刀背一抽,结结实实的打在齐成冰的脸上,将其抽倒在地,正巧一个无赖向他的心口刺来,王枭闪躲到一旁,一刀砍在无赖的手上,整只手掌应声而断。
“王枭!你行凶伤人,待我上报官府,你还想有活路?”齐成冰见到自家家仆被王枭打的七零八落,自己被一刀抽的满口鲜血,牙齿都不知道掉了几颗,状若疯魔的嘶吼道。
王枭闻言,刀背猛砍,手上越发的不留情起来。不到片刻,七八个人全部倒地不起,但多数都是被刀背所伤,不致性命。
“那横竖也是一个死,我看今日是留你不得了。”王枭度步走到齐成冰面前,慢慢的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冷笑道:“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老李头在一旁见识了十分,见到王枭举手之间便倒下了七八人,眼中异色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见王枭即将动手,立即叫道:“老王!住手!使不得啊!”
一旁市井商贩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一幕,纷纷在远处驻足围观,有好事者互相对了个眼色,奔往齐府报事。
听到老李头的声音,王枭浑身一抖,像是回过神来,看着满地鲜血和哀嚎不起的齐家家仆,心中莫名起了几分凉意。
他可不是这样杀伐果断的人,就算平日秉性刚直,但也绝对是安分守己的平常老百姓,砍杀这种事情,他平日恐怕想都不敢想。
老李头见他不言语,还以为他动了杀机,连忙过来拉住他的手,颤声道:“老王,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千万别闹什么大事出来啊!”
“哦,放心吧,老李。”王枭打了个激灵,应了声后,一把将手上的刀扔在了地上,转身便走。
他现在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但他知晓,现在必定要先找到自己的媳妇,不然齐家报复起来,绝对不是自己所能够承受的。
原本喧闹的市集上现已围成一个大圈,周围的小商农贩都围观着躺在地上的齐成冰一行人,在人群中的老李头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