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提到兵部,高拱的脸上登时便笼上了一层阴云,他不悦道:“兵部坐大,也是五军都督府那帮酒囊饭袋的无能所致,若是这帮二世祖但凡有点用,怎么会让大权旁落?”
“我倒听说,都督府大权旁落,并非是因为其内部无能,却是因为兵部出了个了不得的堂官。”郭朴慢悠悠地说道,但这话中的意思却格外尖锐。
高拱眉宇间已然升上几分怒意,他沉声道:“质夫,有话就直说!你我相交数十年,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
“哈哈,要不我说你这肃卿这字取得好呢,与人相合嘛!”
郭朴打了个哈哈,盯着高拱道:“徐泽明乃是张江陵的同年知交,此次徐泽明上书,张江陵必然知情。”
“浙江巡抚陈寅生的书信前天就送到了我府上,其中提到了徐泽明所上的那道奏疏的内容。”
高拱哦了一声,脸上涌现了几分好奇。陈寅生是郭朴的门生,此人聪慧机警,颇得高拱喜欢,东南五省之中,除开南直隶,便是浙江最为富庶,每年高拱在地方官员手上收到的年敬,也属陈寅生纳得最多。
“奏疏里面其实就只提了一件事。”郭朴竖起一根手指,面色肃然道:“开海禁。”
此言一出,高拱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开海禁?!这可是变祖法的大事!徐泽明这厮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就在郭朴正准备说话的当头,门外却传来小厮的传呼声:“老爷,孟公公求见。”
“肃卿兄,你这句疑问就让孟公公来给你解答吧,我在户部尚有要事,就不陪你们闲聊了。”郭朴站起身来,跟高拱道了个别。
高拱点了点头,他自然清楚,郭朴这是在避嫌,毕竟孟冲这掌印太监的位置乃高拱一力向隆庆推举所得,他与孟冲的关系尽管朝中人尽皆知,但也没有人敢将此事挑到明面上来。
当官的,尤其是当到郭朴这个地步的官,自然深知如何在这暗潮汹涌的朝政中安守自保。
待到郭朴离去后,孟冲又踏入了这书房的梨木门槛,两人一见面,免不得一阵你安我好的寒暄,等到恭维话说到合适的时候,两人这才入座奉茶,开始谈起正事。
“孟公公,听说徐泽明此番想开海禁?”高拱眼帘低垂,直奔主题道。
孟冲心中一惊,徐泽明的奏疏是他亲手放在隆庆的桌上,除了隆庆和徐阶以外,无人看过其中内容,就算是他,也是方才隆庆谈话时才知晓,高拱竟然就已经知道了。
“高阁老真是不出家门便知天下事。”孟冲白白胖胖的脸上浮现笑意道:“方才万岁爷先是召见靖远候与张大人策问俺答防务,在用膳时,皇上又策问了两人开海事宜。”
“用膳?劳烦孟公公具体讲一番了。”高拱面色凝重,他万没想到,素有臭名的靖远候竟能在军务上得皇上欢心。与张居正一同留下与皇上一道用膳,这表明隆庆已经将靖远候视为可造之才来看待了。
孟冲喝了口茶,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给高拱讲了一次。
当他讲到封贡俺答时,高拱手拍几案,叫好道:“如此筹划,俺答边患至少能除其泰半,这个王学诗,竟是一治国之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