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衙门,正堂后方偏院里。
时值初春,阳光明媚,一派鸟语花香之景,阳光淌过窗棂,打在了鹿幼薇侧脸上,此时她很羞愧垂下脑袋,双手互揪,老老实实将昨夜情况汇报了一遍。
坐在书桌前的,便是巨鹿城令包不同大人了,此人约莫四十出头,略微发胖,眉心处还有一道太阳状胎记,他耐心听完,随之挑了挑左眉稍,失笑道:
“贤侄啊…这点闹剧不用放在心上,不管那男子是不是要挟司马鞭鞭,从某种角度,司马鞭鞭也不是好人,仗着自己和巨鹿府有些关系,平日就没少祸害邻里。”
“只要没有伤到平民百姓,我们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现在还是以沅家那几个案件为重,再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上面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鹿幼薇微微蹙眉,一想起那几个案件,脑壳就抽疼。
别看时下巨鹿城泰民安,实际上只是巨鹿府,连同有关部门封锁了消息。
一个多月前…
沅家两百余口一夜间全部被害;
仅仅相隔七天,周家六十多口也在一夜间被害;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城里就有人被害,作案手法一模一样。
被害人都少了一整条脊椎骨,却没有任何外伤,瘫软在地上,活生生给吓死了。
这明显不是人类所为,是妖…
但妖一字,在大唐却属于忌讳。
妖确实存在,并且是由人演变而来。
据历史文献记载,在这世上的人们,会小概率患上一种怪病。
世人俗称这种病为:倒了八辈子大霉综合征,又有学名入魔。
但凡得了此症,便会越来越变态,简单来说就像人格分裂,形成全新人格,变得乖张、暴戾、嗜杀,进入症状后期,新生人格还会成为绝对主导,也就成了所谓的妖。
不过在大唐有明确规定,建国之后不准成妖!
所以…
妖在唐境内就是禁忌,但凡入魔患者,都会在症状初期到中期阶段,就给有关部门解决掉了,在巨鹿城,也已经有近五十年未有妖出现的记录。
境外或许有,但在唐境内,官方宣称:此症已经绝迹,只要是唐人,就不会有!
妖十分诡异,至今仍未有人研究出,人是怎么变成妖的。
可以确定的是,进入症状后期的妖,它们都会食人。
并且食人并不是为了果腹,它们好像执行某种仪式,以层出不穷的手段折磨人类。
因为案件需要,鹿幼薇才在资料上了解过这些。
眼下发生在巨鹿城的诡异杀人案,从沅家开始,两百余口一夜间死绝,死者还在没有外伤情况下被窃走了整条脊椎骨。
一个窃字,就是这次案件关键所在。
不是抢,因没有外伤,被害人的整条脊椎骨是直接消失了。
如此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段,鹿幼薇觉得人类是干不出来的,就算是那些武学大宗师,可以依仗硬霸内劲震死对方,将骨头震碎,可也会有渣可寻呀?
真是怪了个哉。
鹿幼薇出了房门,只觉鸟语声有些聒噪,精致细眉微蹙,随之轻轻一叹,唐国专门处理妖的两大部门,天一阁,牙刃寮,巨鹿府已经遣人去联络,却迟迟没有回音。
再这样下去…
她抬起手揉揉额前太阳穴,苦恼地抿了抿樱粉色双唇。
……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巨鹿城里,忽然又发生了一起恶性命案。
之前命案都发生在外城,这次内城也出事了!
一夜间,死了六名从青楼夜归的年轻男子,巨鹿府和衙门急忙出动,封锁消息,调来仵作查验尸体,一查,六名男子也是没了整条脊椎骨。
而且生前似乎受到极大恐吓,死了还瞪圆眼,脸颊上留有干涸血泪,张大嘴…
就和之前所有被害人一模一样!
这次发生在内城,消息顿时漫天飞,之前案件在外城发生,沅家又是武馆,后来出事的几家也是武馆,官府就捏造了江湖寻仇,几家武馆在外面惹了事,才酿造了惨案。
但这次…瞒不住了,死者都是豪门大族子弟,大清早各大家族就带着人围住衙门,亲眷哭闹不停,誓要包不同给个说法。
与此同时,巨鹿公又不淡定了,前不久他第八十八个小妾,因见司马鞭鞭忽然性情大变成天浑浑噩噩,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成天哭哭啼啼。
巨鹿公十分暴躁,眼下又发生命案,登时气得三百斤的胖子跳得老高。
然后他驾驶宝马系列第四代双排真气发动马车,这年头真气革命,马已经不是普通的马,是一种金属制傀儡,形如马,武者坐上去催动真气,便可驱动引擎。
火急火燎直奔衙门,从后门进,前门已经给堵住,巨鹿公一见到包不同…
“老包啊…怎么又死人了啊!!”
包不同苦着脸望着巨鹿公,他自己微胖,对方巨胖,两胖子,一时无言。
半晌,包不同轻叹:“如今只能等天一阁,牙刃寮其中一方来人了,还没有消息?”
“等等等,再这样等下去,城里全乱套了!人我已经派出了,咱们先应急处理,之前听说警世公园那,有个男子众目睽睽打伤了城安卫,可有此事?”巨鹿公急问。
包不同心里一突,小心谨慎回:“民间谣言,不可轻信。”
“不管是不是谣言!现在以稳住大局为重,速去将那男子拘回来,好好审!”
这时候鹿幼薇也在场,闻言,她很讶异,您是怎么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的?
她很想说,大人,您不是想找个人随便顶罪吧?
但见包不同一个劲给她使眼色,她勉强忍住,无奈抱了抱拳,违心道:
“属下这就去办妥。”
……
时间渐晚,巨鹿城一座名为鸢楼的青楼里,一间重量级宾房内。
此时两排蒲团上坐满了人,都是这座楼阁的大人物。
部分是负责看场的头目,只不过眼下不再威武霸气,以及这座楼阁的代理阁主,和管事层的高管,他们也慌得一腿,耸拉着脑袋,时不时往首座那边瞟一眼,瞬又收回了目光。
首座位置,占地一米的精致大红蒲团上,坐着一位白头发,浑身都很白的男子。
此人正是白琅,经过半个月,他终于搞懂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变成了妖,幸运是还没有完全成型,目前还抑制得住,而且和传统的妖又有些区别,他还在摸索。
体内那阵异样情绪稳定了不少,他才敢从城外山林间回来,然后将目标锁定了鸢楼。
半个月,足以理清楚许多事。
他决定暂时以巨鹿城为落脚点,查清楚谁在抹黑他。
切入点,就是楚雁行这人,此乃他当年亲信,略微打听,如今天一阁阁主便是此人,天一阁是他白琅开创,他得想个办法,回到天一阁才行。
如今城里发生多起诡异命案,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天一阁便会来人。
到那时候…
当然,前提还是要站稳跟脚,所以现在正在进行一项有益身心的打黑活动。
在他面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美食。
他正襟危坐盘起腿,腰杆笔直,夹起一块肉送入嘴里,又喝了一小口烈酒。
半个小时过去,他才心满意足放下木筷,拿起碟子上的湿巾擦拭嘴角。
忽然目光一厉,犹如鹰视。
“你们老板还没来?”
坐在左边第一张蒲团上的代理阁主慌忙回应:“快了快了……”他此时鼻青眼肿,不过比起其他人伤势已经算轻了,比如这间赌坊里的头号打手,现在还躺着动不了。
若说寻常闹事,他们也不会这么怂,早就通报官府了,但对方……一进来就迅速找到了某种烟草,这种烟草在唐帝国属于禁品,他们也只提供给某些大户。
然而现在,几位大户都给这人捆绑起来丢在一边,以及给他搜出了大量烟草…
这事要捅到包不同那,就算巨鹿公……也顶不住啊!
代理阁主很慌,只能赵家亲面处理了,看看对方开出什么条件息事宁人…
但就在他这么祈祷的同时,一名店侍匆匆来到了门外,慌慌张张说道:
“阁,阁主,衙门那姓鹿的野蛮女,来,她来了……”
代理阁主倏时一怔,旋即脸色苍白无比,暗骂该死,怎么是她来了?
白琅也微微一怔,脑海浮现挂着两个葫芦状双髻的女捕头,紧接眉宇微皱。
怎么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