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黑夜当中，一上一下，一人一魂沉默地对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白光渐渐地铺了开来，柔和的光线流转，转眼间一个浅淡的人性轮廓出现在两人面前。

袁相宜呵呵冷笑了两声，转头却是对着瑞天说：“所以，这就是被门妖控制的那位？”

瑞天重重吐出一口气，拘魂这种事情，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什么好事。灵魂一旦脱离了肉体，就要尽快赶往地府，准备转世。

然而明显这个魂魄从它的由来再到现在，整个过程都属于特殊的范畴。

“我刚才说的话，依然有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我们可以达成合作的关系。”瑞天仰头看着半空那模糊的身形，“你的灵体刚从门妖的控制下脱离出来，要对上门妖的本体，肯定不行。”

那灵体沉默地对着瑞天好一会，说：“我只想要为我娘报仇，你们也能帮我吗？”

瑞天神情一顿。

他还记得钱老爷曾经同他提起过关于那位洗衣婆的事情，就目前他所知道的事情情形看来，这小孩所谓的报仇，大概针对的就是这件事。

“你要向谁报仇？”瑞天不太放心，寻思着谈条件之前，总是要先了解清楚情况。

“害死我娘亲的人，杀我娘亲的，我都不要放过。”小孩的灵体在说到这些话的时候，周身的灵体明显出先了波动。

袁相宜仰头看着半空，她慢悠悠地走到瑞天跟前，挨过去想要说话。

瑞天伸手就让她的肩膀上一按，并且把人直接推到了身后。

这是让她有事先搁在一边再说的意思吗？袁相宜皱眉，低声切了下，索性扭头就走。

瑞天深吸了口气，说：“事情一码归一码。我需要你的帮助找到门妖，以帮你除去门妖作为交换条件。”

灵体对着瑞天，反应稍嫌迟钝地说：“只有这一个吗？不够，我要更多。”说完他的目光从瑞天身上移开，转到正背对着他们的袁相宜身上。

“前面的那个人，如果你能帮我更多的忙，我会选择你的。”灵体果断地把目标放到了袁相宜身上。

袁相宜脚步一顿，回头诧异地指指自己。

“我？”

完了低头看看自己——自己现在的模样，像是有目的来这里的人吗？她以为自己就是来打杂混的呢。

“对，就是你。”灵体深吸了口气，说，“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一类人。”

袁相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谁跟他是一类人。

“你看走眼了，我跟他是一伙的。”袁相宜指指瑞天，说：“他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你想找人合作，不好意思，目前就他一个选项。”

灵体脸上露出了困惑，脸上也难免失望，他又把目光缓缓地放回到瑞天身上。

“我必须要为我娘亲报仇，不然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袁相宜有些奇怪地看着那半空的灵体。

在这个灵体做为门妖的时候，老实说，确实要比现在这也模样恐怖许多，但她觉得瑞天的那句‘被门妖控制’这一点有待商榷。

“你当然被门妖吞噬，是心甘情愿的吧。”她拖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瑞天被她突然说出来的话吓了一跳，回头看向袁相宜的时候，又听她继续说：“老和尚之前说过，钱府设有屏障，钱夫人的结界有强大的仙力加持，和一般的灵力天差地别。不可能轻易被破。所以肯定哪里被动了手脚才会这样。”

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袁相宜所要针对的的目标显而易见。

半空中的灵体沉默——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反驳。

“相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瑞天就算是知道这些事情，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坏事。至少要哄这个灵体帮他们确定了门妖所在的位置才行。

袁相宜却是一派理直气壮。

“为什么不能说？合作是相互的吧。我不求他能在关键时候帮上点忙，但总不能扯后腿。”

那灵体忽然说：“我不会扯后腿。我答应跟你们合作。”

瑞天立刻转回头去。

袁相宜不太合时宜地凉凉跟了一句。

“你答应？我都还没答应呢。你要对钱府的人下手对吧。我跟你说清楚，钱府的人对我有恩，你要跟他们有仇，就是跟我有仇，我动起手来可是没有分寸的。”

这话已经带上了威胁的嫌疑了。

瑞天却越听越觉得袁相宜这样的处理方式也许比他之前的更有效，索性站在一边，半个字不说，就看着俩小孩的互动。

“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灵体别开眼，那神态明显有隐瞒。

瑞天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且主动说：“现在我们的目标是门妖。其他的等处理了门妖之后，再来谈。”

袁相宜对这个提议没有异议，她哼哼了两声，象征性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扭头继续往前走。

瑞天迟疑了一会，抬头对半空的灵体说：“你算是未达死期的冤死魂，门妖借给你的妖气撤走之后，应该没有足够的灵力保持身形了吧。是要重新到我这边来，还是化光？”

按理说，灵力不足的人魂，就算是化光飞行在半空都相当吃力，再加上这里是结界之内，结界会自动吸收灵体的灵力。藏在瑞天身上是既安全又划算的事情。

那小孩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更远一点，不用说话，拒绝的意味相当明显。

袁相宜在一边替它回答瑞天说：“你之前刚收过它，现在好不容易从你手里逃出来，再回去？它傻不傻。”

瑞天这才反应过来，嘴上不太服气地解释说：“可我没有恶意啊，本来就打算带着它的。”

谁知道临时就突发了这种状况，让他满打满算的如意算盘平白增添了不少难度。

袁相宜当然是相信瑞天。

她不相信的是这个灵体。

别看这个灵体浑身都闪着白光，模样也看上去稚嫩，颇有一股天真无邪的模样。但从她刚才的试探看得出来，这个灵体绝对跟钱府陷入目前的状态有绝对的关联。

瑞天就跟在袁相宜的背后。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做事也挺冲。却自带这一股老成果决的办事效率，让人这个年纪一把的老和尚由衷产生一股想要跟她低头的气势。

但她的防备心太重了。

当然并不是说没有必要防备，人心险恶，在人世间或者，多长一点心眼绝对是有必要的。但不能过头，袁相宜现在的状态就是过头了。

瑞天朝自己后方憋了一眼。

同样的防备心，有人就能做到伪装地好好的，而有人就直接暴露在外面，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在防备，别靠近她。

“等等。”后方的灵体忽然出声。

瑞天应声停下脚步。

袁相宜却继续往前走，仿佛没有听到刚才的声音。瑞天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忽然抓了个空。

冷汗立刻从自己背后冒了出来。

“我们被结界分隔开了。“灵体的话中带着明显的忐忑。

瑞天回头。就见它缓缓地从半空往下落，最后安静地悬在他的头顶，上下飞动着。要不是知道它是有目的的，瑞天可能就被它这亲你的姿态迷惑住，信了它的邪了。

他捏紧了手里的手珠，手珠还带着微弱的柔光——这是对袁相宜身上阴气的直接反应，说明袁相宜人就在附近。

“不，只是障眼法而已。”和早先来钱府路上遇到的鬼打墙异曲同工，应该是埋伏在附近的小妖在作祟。

他的想法刚冒出来，仿佛就想是在应证他想法似的，安静的结界内忽然响起了刺耳的桀桀鬼声。

不过不是笑声，而是那种类似于被谁捏住了致命部位的惨呼声，尖利地透着惊恐绝望。

瑞天没来由地想起来袁相宜那张满是不在乎地嫌弃的脸，他转身向着虚幻的方位大喊了声：“迷幻阵的阵眼通常是不太起眼，但其实非常明显带有迷幻色彩的物件。找颜色鲜艳的东西。”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一声淡漠的哦。

瑞天还没来得及担心，眼前忽然一花。周围的景色陡然大变。水榭走廊的景象一下子变幻成了进水榭前院落的模样——夜色中，影影绰绰都是繁花树木的模样，头顶还悬着一轮满月。

“……”他记得刚才还是无月的景象。

“就是之前在钱府外让我们走冤枉路的妖，”袁相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瑞天背后，“我之前就说了，明明可以解决的，留下了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瑞天回头，他原以为袁相宜应该离自己有段距离，谁想一回头，就看到几乎贴着自己腰身的那颗圆脑袋。

袁相宜察觉到瑞天的动作，抬起头一脸面无表情地看他。

半晌，袁相宜退开了一步说：“我就说人肯定在附近。没想到这么准。”

这么没想到水分太高，瑞天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能有你这么靠谱的徒弟，我以后就不迷路了。”

袁相宜仰头看着说出这么不要脸话的瑞天，说：“那求你以后别出门。”

“……”

袁相宜半点同情心都没有，扭头就走，走的时候还补了一句。

“好好活着，不好吗？年纪一把还非要出门四处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