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说的一开始就不对啊,”袁相宜说,“你不是说人死之后灵气就会泻掉,如果真想要吸灵气,那也应该是人活着的时候吸,那样的话,死因就只有一个。”
瑞天沉吟道:“你说的没错,但是事实就是那样。每个人的死因都不一样,几十种的死法,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袁相宜思来想去,问:“是不是妖修?”
“妖修没有这种能力。”瑞天说到这大约是觉得自己说的太绝对了一些,“在妖修出现到现在为止,没有听说过哪个妖修会有吸灵气的能力。”
袁相宜在他的话后面相当顺口的接了一句,“不是有吸灵阵吗?怎么没有能力?”
“那也要有……”瑞天说到这的时候整个人忽然僵住了,“等等,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某个吸灵体作为阵眼制造了一个吸灵阵,然后把这些人全部关在这个阵当中……”
说到这他又顿住了。
“不对,那也不可能会有那么多死法。”
“谁说不可能?”袁相宜斜睨着他,说:“有那么多人,给他们制造一点幻觉,立刻就能办到了。”
瑞天瞪大了眼睛,神色说不出的惊恐。
袁相宜看着他的神色特别地不舒服,忽然坐直了身,说:“干嘛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我做的!”
瑞天大喘了口气,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你的意思是,那里面的人是自相残杀才会那么多死法?然后吸灵阵就趁着他们死亡的一瞬间……”
袁相宜迟疑地把前因后果都顺了一遍,随后抬起头,说:“嗯,就这样。”
……非常地顺理成章,就差一个谁能布下这种吸灵阵,以及凶手又是拿什么作为阵眼了的结果了。
这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答案让瑞天整个人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直至全一带着钟神源一行人从外面进来,瑞天才缓过劲来。
袁相宜一见门口闹哄哄地一群人,下意识地起身,往里面走。瑞天在她有动作的时候就双眼盯住了她,看她就是把自己蹲着的地方挪到了里面而已,才收回视线,转向门口。
门外的人七嘴八舌,听着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小辈。瑞天朝外面观望了一阵,看到钟神源跨步进来,才收敛了自己打量的视线,朝进来的钟神源点头。
全一就跟在钟神源的后头。
瑞天越过钟神源,看全一的脸色沉沉。和出去的淡漠的神情大相径庭,看样子这出去的一会功夫,钟神源极有可能吩咐了他不少事情。
“全一,”和钟神源打完照顾之后,就是办正事了,瑞天对袁相宜刚才说出来的东西耿耿于怀,赶紧上去喊了全一,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全一抬头看他,话没有出口,但是脸上带着明显的疑问。
瑞天指着地上王玉晓的尸体,问:“虽然有点唐突,但是和尚我要问你一件和你师妹有关的事情。”
全一看出瑞天脸上的凝重,心底下意识地猜测一番,稍微迟疑了一下,忐忑地问:“和我师妹有关的?我可能没法回答。师妹毕竟是女孩子……”
“无妨,并不是私事。我就是想知道,你师妹可有习全真观的术法?”瑞天问地有些急。
全一愣了下,垂下头回想了好一会,说:“那倒没有。全真观的法术自古以来都是传男不传女,并不是因为偏见。而是术法的本身太过阳刚,女子完全无法修习。”
瑞天深吸了口气,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要提到嗓子眼了。
“那你师妹是拜在谁门下修行?”
“她是直接跟从师傅修行的,也算是我全真观门下。”全一说完,似乎察觉到瑞天说这番话似乎另有隐情,追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简直大发了,瑞天暗自在自己心底直喊糟心,脸面上倒还沉得住气,连声敷衍说:“没什么,因为你师妹的尸体是阵眼嘛,我就问问。”
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钟神源忽然说:“尸体在哪?我看看。”
瑞天迟疑地朝全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全一闭了下眼,深吸了口气后,侧身让开了道,指着里面说:“在里面,钟叔叔要看的话,请随我来。”
钟神源嗯了一声,抬脚就跟上全一,往里面走。
全一在前面带路,钟神源就跟在他后面。一抬眼,看到袁相宜蹲在里面的时候忽然愣了下。
袁相宜察觉到钟神源有些“不善”的眼神,抬起头随意地朝他瞥了一眼。索性转了个身,把屁股对向他们了。
跟在最后面的瑞天扶额,不断地在内心催眠自己——他家大徒弟比较有个性,钟大人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一个小孩斤斤计较。
全一把人带到王玉晓的尸体面前,说:“钟叔叔,这就是我师妹。”
钟神源注视这这保持着豆蔻年华的尸首,垂头沉默了一会。随后抬起头,说:“我要靠近看看尸体上还有没有残留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全一点头,退后了一步,说:“请便。”
瑞天看着钟神源蹲下伸,绕过来拉住全一往钟神源背后躲。全一双眼死死盯在钟神源和王玉晓的身上,待到钟神源的背影遮挡住了师妹的容颜,他才回过神来,转头诧异地看瑞天。
瑞天仿佛有事要问,这等鬼鬼祟祟的模样,看上去还不是什么光明正大可以问出来的。他张了张口,刚喊了一声全一,袁相宜忽然从全一左边冒头出来,问:“让个大男人这么仔细看人家小姑娘,合礼数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是故意似的,声音半点都没有收敛。让背对着他们的钟神源听了个正着。
钟神源忽然站起了身,回头对上了袁相宜,说:“小姑娘说的对。让我看确实不大好。”
袁相宜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心底忽然后悔了。她不该说这句话的。
瑞天忙给自己的大徒弟争取一条活路,说:“小孩子口无遮拦,钟大人当是为正事,做大是不拘小节嘛。”
钟神源似乎下了决定,在瑞天给了台阶下了之后,竟然没有领情。直接对全一说:“抱歉,钟叔叔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
全一神色微微动了下,颔首说:“无事,我都知道的。”
钟神源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说:“但是,有些东西,还是需要看过了才能确信。接下来可能要拜托小姑娘替钟某来看了。”
“我???”袁相宜眼睛都瞪大了,“看什么?”
钟神源侧过身,说:“看尸体。”
袁相宜脸色大变,伸手一把抱住身边瑞天的老腰,说:“不看。打死我也不看。”开玩笑,她最怕尸体了,让她盯着尸体看,还不如让她去死来得痛快呢。
瑞天面露苦恼,袁相宜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肯定是不想强迫她。但这是正事,事关数条人命,甚至还攸关今后他们是否能够安然度过这一次的劫难。
“相宜……”瑞天踟蹰地出口唤了她一声。袁相宜猛地抬起头,不等瑞天继续说下,她黑着脸说:“你敢说我一个字,我就跟你翻脸。”
瑞天的口风往回一收,把所有话都压在了喉咙底,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袁相宜寒着脸看他在关键时候缩了回去,重哼了一声转向钟神源,张口就说:“要看你们自己看,别找我。”
钟神源盯着她的目光也跟她的脸色一同冷了下来。
全一看着情况不太对,深吸了口气,说:“不方便的话,就先留着师妹的尸体。再找别人看吧。”
钟神源沉默了半晌,说:“应当还有别的人选。”
袁相宜忽而眼睛一亮,说:“对啊,找个女修不难吧。”
钟神源顿了下,转头往外面走。
袁相宜对着他的背景吐舌头,完了回头对着瑞天警告道:“我可不吃你们什么人情那一套,别妄想我能任你们摆布。”
瑞天讪笑了两声,心想,他哪敢。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好和转身出去的钟神源对了个正着。瑞天和袁相宜转头过去,正好看到那几个出去找狸猫的人回来了。
抱着狸猫的钱有道率先进来,迎面和钟神源对上,脚步急急顿住,神色反应地有些迟钝,讷讷地站定在远处,朝钟神源点头。
“钟叔叔。”
钟神源低沉应了声,一眼看到他怀里的狸猫,脸色绷地有点僵硬,说:“怎么会有这东西?”
钱有道朝里看了瑞天一眼,说:“这是之前在这里找到的。老和尚说是山里出来的,有灵性。”
钟神源转而盯着那狸猫看了好一会。跟在钱有道身后的一群年轻人鸦雀无声,谁都不敢随意出声。
瑞天低声对袁相宜,说:“我过去看看,你先放了我。”
袁相宜松开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瞅着钱有道那边,脸上满是不屑的神色,嘀咕道:“堂堂钱少爷竟然也会怕人?”
瑞天还没走过去,听到袁相宜这话,回头说了一句。
“那是人家有道知书达理。”
袁相宜愣了下,心想原来认字念书多了人就会变得如此怂吗?那她还是不要念书了。
钱有道退了一步,正想要绕开钟神源进去。忽然怀中的狸猫忽而暴起,朝着钟神源的门面扑了上去。
凄厉的猫叫声乍然在厅堂内响起,犹如激起了沉寂在厅堂中阴翳,啥时候包括站在外头的一群人,全部都炸起了一身寒毛。
钟神源在狸猫扑向自己的那瞬间,眉目一沉,两指随手捻起法印。狸猫被生生地挡在一道无形屏障的同时,屏障内仿佛探出了一只无形手一把勒住了狸猫的脖子。
狸猫被钉在了半空,目光狰狞。那神色仿佛就是见到了死仇一般。钱有道反应过来往前一步伸手要去抓狸猫。
钟神源忽然轻喝了一声,说:“站住!”
钱有道浑身一僵,被这一声喝在了原地。
瑞天这时候忽然上来,说:“钟大人,这狸猫是山里出来的,您别跟它一般见识。”
钟神源瞥了他一眼,全然不为所动。
狸猫在半空中剧烈挣扎。钱有道的脸色越来越差,他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钟叔叔!”他往前一步,手里已经捻出了符纸。
钟神源冷笑了声,说:“要为了这妖孽跟我动手吗?”
钱有道抬手,右手结了印,说:“它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您没有夺走它性命的权利。”
眼看着这边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了,瑞天忽然整个人插了进来,徒手抓住狸猫,用自己的身体挣开了钟神源对狸猫的束缚。
袁相宜忽然在这个时候冲了过来,大声嚷嚷说道:“干什么干什么,这不是说死者为大,这里都不止一两个人死人,你们这是想要跟他们一块上天吗?”
这话说得何其无理。钱有道眉头一拧,抱着狸猫跨到了她的跟前,低声说:“你胡说什么。”
袁相宜白他一眼。她自认自己十分讲道理,不跟怂人一般见识。伸手就一把抓着钱有道转身就往里面走。
钟神源这回没有再次喊住钱有道。
瑞天趁机上来,说:“钟大人,现在冷静下来了吧,可否听和尚说几句?”
钟神源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方才是钟某失态。”一句失态,就算是钟大人最低的姿态了。
瑞天端详着他。
钟神源实际算起来,年纪刚过而立,朝中为官数年,让他看上去出一般人要更为沉稳一些。
不过,最近这股沉稳,仿佛逐渐被藏在内心深处的焦躁慢慢撕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