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夜晚的时候没有白天那么暖和。

温泉释放出来的暖气仿佛敌不过夜色中的寒气，被驱散得一干二净。钱有道快速地黑夜崇穿梭，他身上有一半妖血，夜晚并不影响他的视线。

“门口没人。”钱有道跨步往里走，边走边说：“平时我们进出的时候，阿姊一定会出来看看情况。”

袁相宜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周围的情况，她周身的阴气会代替她全方位的感应四周的情况，但凡有一丝的异常，就会在第一时间内被她发觉。

“嗯，她不在附近。”袁相宜淡淡地应了一声钱有道。

钱有道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他倏然回头瞪向袁相宜。

袁相宜被他瞪地莫名其妙，说：“瞪我干嘛，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连自己人都防吗？”钱有道问。

“预防误伤。”袁相宜随口回道。

钱有道瞪了他好一会都没找到反驳的话，只得转了话题，说：“你有感觉到其他的东西吗？”

袁相宜瞟了钱有道那边一眼，照实回答他。

“没有。”

钱有道一瞬间仿佛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不过，那边的感觉不是很好。”袁相宜朝他们右侧方向遥遥指过去，说：“有什么东西阻碍了我身上阴气的渗透。所以感应不到。”

钱有道刚刚稍稍有些好转的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

“应该是结界。”

他怎么没想到，若是真的动起来手，为了保护外界的东西不被影响，引动辕门县里其他修行者的注意。他们肯定会动用结界隔离战场。

“你不是会破结界吗？”钱有道问。他不知道袁相宜这一身的本事是怎么来的，但心底却一直对她能做到的某些事情不由自主地羡慕。想他长这么大，就只跟着他娘学的都是怎么做结界，头一次破结界还是在袁相宜无意间打了一把手才搞定的，对于他亲娘亲手制造出来用于除妖的结界，他没有信心可以破除。

袁相宜被他这么句话说地整个脸都不自觉抽动了下，她无奈地看着钱有道，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自己明明是个柔弱的女孩子，现在却被当苦力使。

钱有道愣了下，才回过神来袁相宜身体应该还没有恢复。袁相宜这边毫无障碍地接受了钱有道的使唤，嘴上随便一路抱怨着。

钱有道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他，说：“还是别了。你身体不好，万一出事会很麻烦。”

袁相宜前一刻都已经接受了钱有道的使唤，下一秒忽然就嫌弃她身体不好了，当下脸色就冷了下来，说：“现在这么体贴？不怕晚一步？”

钱有道沉默，一方面他确实打心眼里希望袁相宜能帮他，可又碍于袁相宜身体上的限制，不敢轻易求她。

袁相宜看着他一脸别扭，忽然心情甚好。

“行了，我又不是什么救世菩萨，还不至于豁出命去。”

钱有道抬眼瞄她，吐出一口气，说：“那就拜托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帮你。”

袁相宜挂上立刻挂上了狡色，瞅着钱有道，说：“这话是你说的，我可要当真了哦。”

钱有道心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便直言。

“君子一言。”

虽说这只是量力而行的帮忙，但对于袁相宜来说，只要动用到她身上的阴气，不管用作什么，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因为她和那股阴气只不过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而已，那股阴气明显有自己的意识，并不全然听从她的想法。

要是这股阴气不时不时地做出一些想要夺舍的举动，她会更喜欢它的。

钱有道做为钱府的主人之一，自然走在前面带路。早前袁相宜就给他指了方向，他就负责找最快的捷径，以期他们可以最快地找到他们的目标所在地。

“我记得那边是温泉是方向。”虽然袁相宜的方向感不怎么好，但她的记性却非常好，任何人事物，她只要接触过一次，都会记着。

钱有道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点头回答说：“我家在辕门县的西北口最靠山的地方。山里出温泉的出水口，就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我娘说内山灵气重，适合我们这样的人修行。。我平常就跟阿姊在这里打坐。”

袁相宜对这些东西不太懂，她调侃似的对钱有道：“你娘还教你这些东西啊？”

这些东西确实是他娘亲教给他。十几岁对修行者来说不算正是最佳的年龄段，也就是从近两年开始，钱有道才跟着一起接触除妖患之类的事。

“我听老和尚跟你爹说过，你娘临走的时候曾经给你家里做过一道结界。没给你说过吗？”袁相宜意有所指地说。

钱有道愣了下。

“结界的事情我知道。不过并不是最近才有的。我家从在这里建了这座宅邸就设下结界。”

袁相宜斜眼瞧他，笑了笑说：“我就有点奇怪，既然做了结界，怎么会让那种小妖混进来。”

钱有道顿住了，确实，这个问题很关键。而且他曾经也意识到过这里的不对劲。

“我不知道。”

袁相宜一双耳朵，听钱有道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戳到重点上。

“又是不知道。你啊，这样下去可不行。照我的说法，你娘该不会在打什么主意吧。”

钱有道眯着眼看她。

“你是在怀疑我娘故意放那种小妖进家里吗？”

袁相宜本想说他见多了这种人，可话刚到了嘴边还没出口。忽然感觉到周身温度骤降。她下意识地一把扯住钱有道，往后直接退了好长一段距离，才站定了脚，抬头看向半空。

“就是这了。”

钱有道就站在袁相宜的身边，刚才一口气被袁相宜这一扯后，顿时泻了大半。再被她往半空一瞧，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她目光所在的地方。

“在哪？”钱有道看不到任何东西，皱眉问。

袁相宜放开抓着钱有道胳膊的手，左右绕了半个圈，前前后后走走退退，最后回到了自己原来站着的地方，说：“就在我们面前。”

钱有道也算是日常修行的人，虽然资历尚浅，但如果结界就在面前的话，他应该可以感觉得到的才对，可现在在他眼前，除了那一片夜色的空旷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凉气，让自己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

这里已经和平时不大一样，自己感觉不出来异样也属正常。

袁相宜看他发愣，又伸手过来抓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了一步，说：“有没有感觉到一点不太一样的东西？想看吗？”

袁相宜的手着实凉，刚才被他抓着胳膊还没有什么感觉，这会直接抓在他的手腕上，当下让钱有道打了一个寒战。

然而就在这寒战过后，他的眼前忽然一遍。原本还是空旷的夜空中，凭空生出了一片如波浪般泛着光亮的墙。

光纹不断翻动，偶尔现出数张人脸。钱有道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那几张人脸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脸上的视线忽然齐齐地朝他这边看来了。

他认得那几张脸，钱有道受惊地松开了手。脑海中却不断地闪现着那些脸——仿佛在朝着自己张口求救。

袁相宜被他突然的松口惊动，侧头看他。

钱有道只觉得心脏突突突地直跳，耳边忽然又响起袁相宜刚才的话——你娘该不会在打什么注意吧。

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心底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不可能是他娘亲做的……不可能的……一定哪里搞错了。

“钱有道！”袁相宜大喊了他一声，“醒醒。你被迷惑了。”

“啊？”钱有道接上袁相宜的脸，被她冰冷的视线冻了一下，忽然清醒了一些。

“刚才……”

“是幻觉。”

“……都是假的？”

“抵抗能力差的人碰到这堵墙就中招了。像你这种自身灵力强的，就不受影响。”要不是她故意让他看一眼，他绝对不会受影响。

没错，袁相宜是故意的。

打着非常恶劣的主意。

然而钱有道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皱着眉看袁相宜，说：“你怎么把你师父给你的衣服给脱了？”怪不得体质那么弱，这种东西都能看那么清楚。

“穿不穿都一个样。”袁相宜倒是希望自己能暖和一点，奈何她身体出的寒气压根就没法靠衣物来御寒。

钱有道瞧着袁相宜那纤瘦地过分的小身板，皱着眉回答。

“有点……冷？”平时在家的时候都没觉到冷，这会却感觉那股冷意夸耀渗透进自己的身体似的。

钱有道稳住了自己的心绪，问：“你怎么知道这个结界？”

袁相宜心不在焉地说：“我不但知道这是个结界，还知道这是门妖设下的结界。”

“……为什么，我家会有你说的……门妖设下的结界？”钱有道不解。他家就算结界破了，但水榭内通山里灵泉，灵气很重。怎么都不可能会选这里吧。

“我哪知道。”袁相宜搓了搓手，寻思着要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嘴上倒是没有停下来，继续给钱有道说：“之前我见识过那位门妖的寒气。你娘平时居住在有温泉的水榭里，一定不耐寒，我想这个结界不可能是你娘或者那位狐妖姐姐设下的。”

他们一进来，首当其冲就是一股寒气，这就证明这明这里已经被其他东西占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