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归心里一颤,连忙问道:“他为什么要找我的父亲?”
“因为啊……他想回家吧。”李玉堂叹气一声,发白的头发突然微微颤抖。原来是李玉堂也低垂下来了头。
眼里流转出来一首无声的乡音,田不归看得清清楚楚那也是一种思念的眼神,只是不知道李玉堂究竟是在思念什么,在他这个年纪的人有太多太多可以思念的事物,也有太少太少可以回去的地方……
田不归知道这个时候打断李玉堂有些不礼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个……老爷爷,我能请问一下你认识我的父亲吗?”
“当然了。”李玉堂又抬起来了头,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那种思念的目光了,也许在他这个年纪的人也已经适应了思念吧,他感慨说道:“我和你父亲还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
田不归上一刻还在惊讶老人那游刃有余的回忆能力,下一刻就听见李玉堂年轻的时候居然跟自己的父亲一起做事,顿时田不归就觉得李玉堂十分搞笑——李玉堂年轻的时候怎么算也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自己的父亲那个时候就算已经出生了,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吧?
转念一想,也许是李玉堂记错了。田不归笑着点点头,出于善意,想要提醒一下这个老人,“你想来是记错了吧。应该是记成了我的祖父吧?”
“祖父?”李玉堂哈哈大笑。
笑声连绵悠扬,田不归乍一听只觉得李玉堂有些奇怪,越听越发现李玉堂中气十足!就听这一阵笑声就可以知道李玉堂比他看上去的要健康许多!
笑声截然而至,李玉堂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田不归,却说道:“看来你确实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李玉堂突然伸开了手臂、显示出来自己健壮的身体,“你猜一猜我今年多少岁了?”
田不归仔细打量了一下李玉堂,从他那一头璀璨的白发到他沟壑般深刻的面孔,又看到了他那已经有了一些斑纹的脖子,终于下降到了衣服部分。田不归却是一下子就跳过了衣服——李玉堂的衣服很时髦也很讲究,他的身材也十分匀称健美,用西装勾勒出来的轮廓显示出健硕的肌肉块……
真是一个硬朗的老人啊。自己以后开始老了后也要开始健身……田不归如是想着,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答案。
“我猜老爷子你今年是六十多岁吧?”
李玉堂笑着摇摇头,“小了。”
“七十?”
“还是小了。”
田不归心里一惊,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遍李玉堂。李玉堂那衣服下面究竟是隐藏着什么样的一个身材?难道那下面都是机械?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一个人到了八十岁后还能够拥有着一个像二十多岁年轻人的身材。那已经不是健身能够达到的地步了。田不归宁愿相信那下面是一副满是齿轮和发条的钢铁之躯。
现在的医疗已经发达到了这种地步了?
田不归咽着口水说道:“八……八十?”心里不住打着鼓,虽然李玉堂说明在前,但是田不归还是不敢相信。
李玉堂又是微微摇头。
田不归看着李玉堂,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已经打死都不想再猜了。生平第一次田不归如此期望能够成为一个有钱人……尽管他对长生这种事物从来都没有幻想过,但是一条长生的道路放在他面前啊!他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李玉堂却突然叹气一声,本来笑意盈盈的脸庞一下子就松垮了下去,仿佛一下子就衰老了好几岁,连他的身体都慢慢佝偻了。
田不归一愣。
衰老是从承认自己的失败那一刻开始的。
有些人永远都不会衰老似的,不是因为他们保养得很好,更多是他们内心里面有着一种悠然的气韵,岁月带不走、挫折磨不平。纵然白发垂髫,依然笑嘻嘻乐悠悠……
又很多办法可以不用去承让失败,其中之一就是用更大的成功来掩藏。
那么李玉堂是在刚刚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不应该想起来的事物吗?
像他这样子成功的人,就算有再多的失败,也有更多的成功提供巨大的阴影来遮挡。
却听见李玉堂这个时候说道:“我今年啊……已经是一百四十多了吧。”
田不归听见这话后意外的没有惊讶,只是呵呵笑着,“我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人疯了……我觉得我现在这个状态很棒。”
原来他把李玉堂的话当做了一句开涮他的玩笑话,半点儿都不相信。
李玉堂也不客气回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疯,不过我想你这个状态很棒的人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我们现在这个空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说……”话语突然停下,田不归的脸色像猪肝色一样难看,他是还记得这里是一个叫做“白界”的存在,但是一个正常的人如果去相信一个不正常人的话,那么前者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
可是……田不归又打量了一下四周,以自己的能力确实现在很难解释这个空间,或许科技再进步个二三百年后会有这么逼真的电影效果吧,从视觉到听觉,再到触觉,甚至最后连精神都能愉悦……
李玉堂坐在了田不归的床沿,也抬头看着那白色的一片雾气,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抗拒什么。你一直到刚刚都很相信我,至少是表现得十分相信我……也许是盲信吧。但是说到你父亲后你不愿意相信了,你不是不相信我已经活了一百七十岁,而是不相信你的父亲——同样也是一个老而近妖的人物。”
田不归抬起头,咬着嘴唇说道:“我不应该这样子吗?”
“很应该……”李玉堂点点头,看向了田不归,“那你还要从我这里打听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情吗?”
犹豫了好一会儿,田不归的脸上忽黑忽红,“听听还是可以的。”
“那我先告诉你你父亲的名字……”
田不归生气地插话道:“我还是知道他叫什么!他叫田芜!田是田地的田,芜是芜湖的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