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婵静静地捧起妹妹的双手，连同她手上的或光滑或粗糙的石子，感激她的善解人意。

子献看她们两眼，自知惹不起，悄悄地走到前头找子猷去。

不小心，他一脚踩上了湿滑苔藓，刚努力稳住后仰的身子，便咕哝着同大哥诉起苦来：“少婵姐姐这是怎么了，随便什么话都能引得她炸毛，不止一回两回了，可见我是个好欺负的。”

“你呀，瞧瞧别人，都挺会察言观色的，说话不能张口就来，也要看时机的，懂不懂，”子猷反倒数落了他几句，“少婵为何如此，你心里不明白？不如多顺着她些吧。”

子献像是明白了，面露惭色，他一拍脑门，叹口气道：“没办法，总是这样后知后觉的，这眼力见儿，谁大方给我匀一些过来！”

“又胡扯，把你平时翻看‘刑名’的心思拿出个一两分来，也管够用的了。”子猷道，“不管什么学问，毕竟还是要用回到人身上来，然则，皓首穷经有什么意思？”

（刑名：指战国时以管仲、李悝、商鞅、申不害为代表的法家学派，主张循名责实，慎赏明罚。 后人称为“刑名之学”，亦省作“刑名”。 ）

“哥哥说的是，我的毛病就是一钻到书里，眼睛鼻子耳朵全给‘捂’起来，哈哈哈！”子献摇头道，回头看看正在说笑的少婵少姝两人，“这些天，我总恍惚觉得少婵姐姐比子默还要小两岁。”

“此话怎讲？”

“唯有对天真的孩童，一丝风，一束光，一段曲，甚或几块石头，都充满吸引，惹他们凝神动容。”

听了子献这番言语，子猷不觉动容，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少婵对家乡风物的不舍和眷恋，她自己有意识到没有？他一向宠溺弟弟妹妹，或许，只是为着保有或者重温这种赤子般的情感？

“人都会有长大的一天，不能再像个单纯的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做什么毫无顾忌。越是真实的爱憎，越会掩盖在长成的面具之下。”子猷更发感慨，“偶尔起意，想和别人交心？抱歉，人家也许疲累得没有闲情意致。”

“少姝姐姐率真，有什么是什么，还有，碰上事情，每每咧嘴笑过算数，多好！”子默冷不丁地插了一嘴。

“难道少姝她便不会长大嘛？谁人能做到？”子猷反问，脸上无可如何的神情尤其明显。

“别人不知道，我日后纵使长大了，变老了，也要像咱爷爷他老人家那样——无拘无束，童心未泯——做个老顽童。”这是子默的心里话，他并不服气人长大就会改变的道理，如此这般盘算将来的日子。

子猷见状，不禁抹额失笑：“好吧，人各有志。”

“嘀嘀咕咕，在说我什么呢？”无疑少姝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她脚步赶至之前，爽朗的笑声已经先到了。

子献子默交换过调皮的眼神，齐声答道：“当然是数落你的不是！”

“什么？！”少姝将信将疑，双眼睁得斗大。

“他们在逗你玩儿，搭理作甚。”

得了，转眼就给子猷拆穿。

“到底说的什么，还不从实招来。”少姝佯怒，只管盯着最小的子默咄咄逼问。

“这……”子默给急得眼珠子骨碌乱转。

少姝心里暗暗觉得好玩儿。

“我们才说，你成天在山水间逍遥自在，怕是早忘了要回华岩馆读书了！”子默撇动薄薄的嘴唇，终于让他胡诌出一条名目来。

少姝愣了愣，语气和缓不少：“哦，我当什么嘛，原来是这个。子默你若想玩，时常上山来便是！”

“真的可以？”子默倏尔兴奋。

少姝低下头往前迈步，卖关子似的自语道：“到了回去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回去。”

少妍少嫆很关心，两人凑近了，再三确认道：“咦，三婶不是说，等你完过十三便要回来的么？”

“呵呵！”少姝依旧模棱两可。

“你们且放宽心，三婶的身子已大好了，届时少姝和三婶都会搬回来的。”子猷这样说着，更像是在给自己宽心。

少姝冲着子猷绽开明亮的笑颜，接着信心十足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