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我知道你还留了一道神念在这。”

韩百宸伫立在圜丘之上，对着那被斩成两半皇尸说道。

这让九州勋贵们莫名骇然，那被称之为余孽之人，怎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分出神魂，且都不着踪迹，如此强大的英魂，血脉神通着实诡异。

“哈，果真瞒不过你。”躺着地上的半截皇尸挺立而起，声音却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圜丘之内回荡，根本分不清源自哪里。

“我只问你”韩百宸却紧盯着拿具尸身不放：“到九州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问，虽知对方未必会答，但还是说了出来。

不想，一阵沉默过后，回答他的却是一阵狂放的大笑，笑得那叫一个痛快，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直笑得云开雾散，日放朝华。

“哈哈哈，你真不知道！”

“哈哈哈，你竟不知道！”

畅快而癫狂的笑声似乎有某种魔力，引得世人为之入迷，好像自家有什么喜事一样，除了六境修为的高手还能保持清醒，一个个也跟着敞怀大笑起了，一时间欢声震天，十分疯狂。

狴犴不禁露出迷惑的神色，偷偷看了兄弟一眼，又扫了扫一众疯狂的人群，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这是余孽的妖法作祟，蛊惑了人心啊。

青鸾一声冷哼，世人才复清醒，顿时亡魂大冒，冷汗遍体，刚刚都着魔了啊，居然敢去嘲笑太荒之主。

韩百宸一直保持着冷静，他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并非故意，而是真正发自内心开怀大笑，神魂也是有感而发的波散开来，这才影响了世人。

可这有什么好笑的？

“上古元隳，天降七家。”

余孽说道，又恢复了非男非女，时轻时重的声音。

“太荒定伦，地立华夏。”

韩百宸接着说，这是七宗族史的开篇，自是熟悉无比。

“你可知，七家降临之前此为何地？”

“不知。”

韩百宸摇摇头，在他看来，能知道万年前的古蛮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可知，七家为何会进入太荒？”

“不知。”所有的记载都只留有一句话，“神国覆灭，流落太荒”，至于怎么到来，前后又发生了什么，七家都没有记载，韩百宸自然无从得知。

“你可知，我族又为何被封印洞虚之内？”

“妄练巫术，不敬前贤，不尊祖法。”

他对洞虚余孽的了解不多，但修炼巫术绝对是族中禁忌。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酣畅的大笑，仿佛要舒尽胸中的畅快，最后才说道：“巫术，不过是旁枝末节，你可知我族修巫术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接近书屋中没有记载的真相，韩百宸不由得紧张起来。

“哼”余孽一声轻哼，话锋一转，一道缥缈的声音传来：“不告诉你！”

“嘎嘎嘎！”

韩百宸一阵傻愣，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答案，狴犴都没忍住，在这么严肃的氛围下都笑了起来，自己兄弟的模样，太滑稽了。

“咣！”

韩百宸不满的看了狴犴一眼，青鸾恰好狠狠的给了它一个脑瓜崩，疼得神兽抱着脑袋趴在地上呱呱叫。

“你知道吗”余孽一声感慨：“我很羡慕你，真的很羡慕你。”

这让韩百宸不知如何作答。

“我们有着共同的祖先，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你在太荒中有神兽陪伴，有香火供奉，而我们在洞虚之下什么都没有，暗无天日，苟喘而活。”

“做了错事，自当受罚！”

洞虚余孽的神魂很厉害，能不知不觉的将人迷惑，韩百宸保持着警惕，在核心问题上，跟自己的祖先保持高度一致。

“谁对？谁错？我们不能决定，祖先不能决定，等到那‘一阴一阳，无终无始，终者自终，始者自始’之时，才可见分晓。”

那半截皇尸有些摇晃，好似内中的神魂就要操控不住，随时会消散。

“太古神国，并非你族中记载的模样，末世灾劫不过假象；天降七家，身后有着一个天大的秘闻，匿藏在这天地之间；祖先僻居太荒五千岁，才东渡开荒，开辟九州，内中亦有大秘密，勘破即可超脱天地；便是开荒之时，圣人亦遭遇大劫难，否则以炎黄血脉之强，九州后裔怎会如此孱弱。还有，想必你也知道，这九州之上，本有一太古蛮族，在这片大地上生存不知几千万岁，被圣人驱逐，无时不刻都妄想着重归九州。”

“你族先祖却把这些从记载中除却，你家大人也未告知于你，那我便也不说，只怕到了那日，你将比我还要迫不及待。”

“真是期待啊！”

“我本以为你知道，这才急忙现身，让你感受九州与太荒的不同之处，好再做打算，哪知你全无了解，这一番打算倒也是白费了。”

“不过我等得起，我们都等得起，待你的青鸾回归太荒，才是我们去印证两族之间，到底是你错，还是我错。”

“韩家小兄，十年后再见！”

一段话听得韩百宸目瞪口呆，让他不由得想起爷爷对自己的态度，想起众神兽老是挂在嘴边的那句“这天地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难不成还真有什么秘密爷爷和青鸾没告诉自己？

皇尸彻底的躺回地上，不再动弹，那缕神念已自行消散，神兽们再也没有感受到一丝威胁，一一恢复了身形。

九州世人同样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这一番上古秘闻，怕是需要不少时间去消化。

“咣唧！”

这一回，脑瓜崩落到了韩百宸脑袋上，显然青鸾对他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很不满意。

“这余孽自己都说得清楚，两族对立，你却还着了对方道，真个去思索自家先祖是否有错漏。”

青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明知道对方神魂蛊惑人心，自己还真差点着了道，韩百宸大囧，又少年心性作祟，堂堂太荒之主，怎能在一群九州世人面前丢脸，于是硬着脖子对青鸾说道：“区区余孽，不成气候，我已想好对付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青鸾眉毛一挑，小屁孩还长脾气了，只听她冷言相问，只怕韩百宸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会遭到一阵暴打。

“方才有两次余孽好似太过激动，没有压制住声音，本音是女声。”韩百宸记得清楚，在他说“不知道”和对方说“不告诉你”的时候，都是阴柔的原声。

“那又如何。”这个青鸾自然也听到了。

韩百宸忽然笑了起来，要不是青鸾就站在跟前，狴犴就差点凑上去了。这个笑容，只有兄弟跟它一起看春宫图，或者谈论某些神兽的某些器官时才会显露。

果然，韩百宸一脸傻笑的说道：“嘿嘿，老韩家终于有后了。”

青鸾一愣，看着少年猥琐的笑容，还是没忍住给了个脑瓜崩，自己却带着一阵敞怀的笑声，破碎虚空，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