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荒的七家后裔在九州过的并不如意,虽是源远流长,但多遭排挤,姜氏已是七家最显贵的一支。
万年光阴,不仅淡薄了许多先祖血脉,也遗忘了诸多圣人荣光。
开荒伊始,九州之上已有化外之民,经三代教化,民智广开,却不想撩起了千年烽火,各种姓氏如山花繁茂,遍地丛生,方才有了如今的九州亿万世族。
韩百宸在《九州志》里看到书本自身的评论:融入炎黄族裔,遵从华夏礼仪,或许是处于内心的忌惮,也或许是出自血脉的自卑,凡后起之姓,皆对五姓七家抱有浓浓的戒备之心。
韩百宸坐在左首,听到姜承善的疑问也是满心疑虑,这是为何?
开荒圣人拓土开疆,荡平四方,屠凶煞于八荒,开创了九州之地建国兴邦;三代承袭,拱垂而治,贤君频出,教化王事,疆土定而海波宁,民智开而百业兴。
九州之人到底是出于何种顾虑才会对带领他们族人兴盛的开荒后人如此忌惮?
万年融合,时至今日,九州之上谁人体内没有炎黄血液流淌。
莫不是真如《九州志》所说,源自先天血脉的自卑?
定王一系,就是在整个九州的如此氛围下被赶出了帝都。
正乾朝行的是分封制,分九州,设郡县,皇权不下乡,以分封诸侯和州郡县官治理地方,各地世族统筹乡绅协助管理县乡;卫尉、廷尉、中尉巩固皇城京畿和豫州,其余八州再设二十四军卫镇守,封左右前后四大将军各分领二州军卫,震慑宵小,拱卫国朝。
各地诸侯、世族的族长或长子基本都在成周城。其一,成周乃帝国都城,家族核心在此更接近权利中心,也能显示世家实力和家族气魄;其二,可视为自动交送的质子,好让朝堂对地方放心。
世族豪门把持着入朝做官的举荐权,将门勋爵掌握着评定军绩的决定权。
这是正乾朝的基本政治形态,在这个权利圈子里,你踩我,我踩你,今天这家出了两个侯爵,明天那家封了四个伯爵,命好的还能赐个国姓、封个国公,十八代祖坟齐冒浓烟的才能封个传命候,与国同休。
本来大家其乐融融的混着日子,没想到有一家子能一下子出了四个王爵来。
一门四王,与国同光,逆不连宗,休戚与共。
这就要了所有人的老命了!
一字并肩王军威无匹,功盖九州,皇朝未立之前甚至有好几次可以另立名号,问鼎天下的机会,但他却从未易帜,一直辅佐祖皇帝,忠心无二,义气无双。他的赫赫声威无人能与之抗衡,所以建国之初获封唯一异姓王,还是此前数朝唯曾有过的国王,大家都赞同;与国同休,非谋逆无罪的诰命大家也不反对;甚至死后谥一字并肩的无上荣耀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但长子承袭平王之后,另外三子都获封郡王,而且全是与国同休,非谋逆无罪,恩宠如故,分官军政吏治。
这就相当于一把大火把全九州勋贵的屁股给烧了一把,烫得火燎火燎的,所有人都跳起老高。
一下子多出四个比亲王还强势的四个王爵,真是要命了,沉浮了数百年的姜家再次复起,一下子又站在了九州世族的最顶端。
似乎是对太荒后裔的那股子忌惮在作祟,姜氏一门“平”“定”“左”“右”四大王从一开始就被除皇室之外的勋贵排挤,他们敬畏一字并肩王,可不会在乎他的这些子孙后辈,要是这四位一直矗在那,他们的子孙后辈就没了出头的机会了。
经过近十代人的努力,如今姜氏唯有左王依旧把持军权,仍在权利核心,平王和右王皆为三公,但都无实职,平王甚至为了一个祭酒的虚衔动用家法将定王一系驱返上首祖地。
军政是姜氏的立门根基,左王的地位也一直稳固如山,况且姜氏一门因定王一事已有翻脸迹象,九州的勋贵们这才放缓了煎迫的步子。
勋贵是最纯粹的利益集团,触及核心利益时,他们的真实内心可没有什么怜悯和廉耻,赶尽杀绝才是他们的作风。
减缓煎迫,不过是没有一杆子打死的法子,若是吃相太难看,又一口吞不下,反而激起了皇族的念旧或怜悯之心,让好不容易远离朝堂的三王复起,那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扶植姜门四王,那是祖皇帝的主意,说不定一开始就没什么安好心。
这些年皇族作为勋贵中最大的一支,九州的封地纠纷,世族倾轧,他们反倒没起什么波澜,正是因为姜氏一门就像一堵厚实的影壁一样伫立在皇室大门之前。
或许是看清了这些,才让勋贵们暂时停手,要是姜氏一门四王全倒了,那就是其余勋贵直面皇族的时候,没了遮拦正面相对,那才是最要命的。
姜承善一面诉苦一面解释,害怕太荒之主不知其中缘由,祭祀结束后就在会客厅里说了半天。
韩百宸不过需要心念一动,在《九州志》中就知之甚详,听着姜承善说那么久,不过是在思考。
为姜氏祭荒之后,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身子起来某些变化,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就是有股子想回到太荒,纵横山野的欲望。
难不成是受了圣人的影响,感悟了上古洪荒气息?
“不知主家可有何办法教我?”
姜承善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平王一系冒险邀请太荒一行,一是为了认主、祭荒,二是想借太荒之主的威名,走出目前的困境。
韩百宸强压着心中那股莫名的感觉,这才认真的看了姜承善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令祖太公起兵伐纣,捭阖太斗,纵横万荒,匡扶神周,分封诸神,定理锐胄,天齐共与,六韬相授。能立下这番光耀千古的伟绩,你可知为何?”
听韩百宸说起这太古事迹,姜承善一张老脸激动的道:“始祖尚父,霸王之辅。渔猎以归,修德用武。学擅阴阳,韬分龙虎。黄钺白旄,挥之如麈。”
这也是一段太古神国夸赞姜太公的名言,想必九州姜家子孙平时没少背。
韩百宸听了却摇头说道:“太公乃兵韬至圣,纵横始祖,法家上宗,仕之先贤,你可知,太公起于屠市,学就昆仑。”
“族中略有记述。”
老祖宗杀过牛羊卖过酒,身为后人的姜承善为先者隐,有些羞于启齿。
韩百宸却像没看见,接着说:“昆仑奶万山之祖,道庭所在。”
姜承善点头表示知道。
“何为道”韩百宸忽然激动起来,不等姜承善说话自己就解释:“在我看来,太公一生最了不起的一不是伐纣建周,二不是治国封神,而是能顺乎其道,功成自然。”
看着姜承善等姜氏族人发愣的双眼,韩百宸一声叹息,说道:“太公于昆仑学有所成,却在世间混度七百岁,渭滨垂钓,终遇圣王,这才开启了神周,圣周文王迎驾八万步,太公保神周八万岁。”
到底都是顶级人物,韩百宸这么一说,姜氏族人都明白了,太荒之主这是让他们潜心蛰伏,以待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