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莽山皇叔跪下，一旁拱卫的军士也跟着跪地；围观的百姓看到军士跪地，哪还敢傻站着，也纷纷屈膝叩拜，唯有那一众勋贵还在踟躇。

太阳彻底的躲进了山脉的后边，天空红霞绵绵，但人间最耀眼的，却不再是上天。

掀开了车帘，露出的是一张年轻的干净脸颊，他望着成周十数丈高，数十里宽的城墙，又看了眼城门外聚集的人群，和白虎心念显化的宏伟神城相比，这成周城实在过于渺小了。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到底只是人间境地，这都城建的，太小家子气。”

这话韩百宸没有控制，在场勋贵多是身负高级血脉和英魂之人，怎会听不见。本来还想借着九州文华给来自太荒的山野之人一个下马威，哪曾想，这浩浩帝都竟不入人家法眼。

不过韩百宸没心情理会这群满脑肥肠的勋贵们，吩咐老汉生一句，老汉生又招来姬唐成。一行人丢下宫中导护仪仗，神兽们缩小了身子，在姬唐成的带领下疾步而驰，丢下泯泯众勋，进入成周，返回莽山王府。

一众勋贵面红耳赤，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太荒之主是目中无人，但他们失礼在先。且不论跪或不跪，一行人竹竿似的杵在这，全程不闻不动，就是最大的失仪。

礼仪，从来都是勋贵们用来装点门面，打击异己的道具。不曾想，今日整个九州勋贵却被人用礼仪打脸了。

进了莽山王府，韩百宸就如同进了自己家一般随意，直接闯入后宅，往姬唐成新建的宗祠走去，这么个王府，他的英魂还是能一瞬遍识的。

“哈，小子，有好吃的没，馋死本神了。”

这才刚推开大门，一道雪白的身影就迎面扑来，挂在韩百宸身上，还一个劲的催促：“快点快点，五年了，九州的果子一口没吃过，都快淡出鸟来了。”

韩百宸拨开白泽抵在胸口的尖角，摆正了神兽的头颅，伸出一只手道：“吐出来。”

白泽一脸不情愿，不过看到门外边站着的青色身影，还是张大了嘴，舌头卷着一枚龙角杯交给少年。

这是老韩家的宝贝，白泽就是靠这玩意路过的棂渊。

转身将龙角杯递给青鸾，十年后她返回太荒还用得着。这位大佬却一脸嫌弃的将杯子悬空托举，一边幻化出一团先天壬水，把杯子包裹住，彻底的清洗。

“果子！果子！快给我果子！”

交还了龙角杯，神兽勒索起来更加的理直气壮。

很快，白泽就左蹄一枚甘木果，右蹄一颗王母桃，怀里抱着大黄精，屁股下坐着酒树叶，就在贡桌上，吃相那叫一个难看，连两角中间凌乱的毛发都不顾了。

这可把韩百宸都吓着了，白泽这个境界的神兽嘛，别说几年，就是十几年，几十年不吃不喝也死不了。

这模样，哪是五年，更像是五百年没吃过东西。

一旁的姬唐成刚想解释，白泽自己就说道：“九州的玩意花样倒是不少，能吃的一样没有，把本神羡慕得，只能看着干瞪眼。”

白泽说完还把屁股挪了挪，指着后边贡桌上那些贡品道：“好看吧，就没一个能吃的，一嘴的渣滓味。”

这货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太荒中但凡跟着韩百宸混过的神兽，都是习惯了熟食的家伙，对这些开水刷过一遍的牢肉当然不感兴趣。

白泽这玩意，还是个吃素的，九州的果实哪比得上太荒的果子汁灵液美，吃了不但不解馋，反而更勾起了肚里的馋虫，这几年倒是真把它馋上了。

白泽很快就把几个脑袋大的果实吃个干净，然后把屁股下坐着的酒树叶卷好，直接塞进嘴里。这玩意可是好东西，在肚子里酿上几天就是一肚子好酒。

吃饱喝足，白泽终于有空整理角间的绒毛，弄出一个被韩百宸称为杀马特的造型，这才收敛了那股子落难神兽的模样。

“说吧”韩百宸也乐得等待，白泽爱面子是爱到骨子里的，这副模样着实罕见。他在等白泽说一说它这几年在九州的见闻，《九州志》很详细，但未必全面，他相信白泽会做出很完善的补充。

“你家大人让我先往九州，一为传讯，二为试探。”白泽舔着爪子，向门外瞄了一眼，姬唐成很识时务的走了出去，最后是老汉生关上大门，把守屋外。

“九州大势我就不说了，你家有的是办法知道”白泽捋着自己的胡须，明亮的双眼总算有了些许神兽该有的神髓：“九州人很奇怪啊。”

“他们也祭祖宗、敬先贤，但明知道虔诚敬奉会得到庇佑，却一户户的只流于表面，要说真正信奉开荒圣人的，几乎没有。他们敬仰的，不过是本门一支能上溯到的源头。”

“都打着供奉先圣的幌子，叫着上古世家的名号，却把天下香火供给自家一支的基祖。现在天地间圣人英魂不显，反倒是那些后起的千年家族，一个个祖宗神昭魂烈，伪圣猖獗。”

“这些新兴的姓氏都很奇怪，他们也看重传承，却不注重血脉，好似颠倒过来了。没了血脉的传承，那传承还是自家的吗？我就不信把皇位传给了别人，别人能能用你家的国号。”

“九州的传承也是混乱，在他们眼中，传承就是生孩子，只要升，不管好坏，只要多，也无论如何生长，好似管教孩子不是他们的责任。九州人多户众，他们把振兴家门，氏族兴旺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一个不行生两个，两个不行生四胎，总有一个会成才。”

“这些世族对于旧状总是那么心平气和，乐于接纳，对于新的机运事物却又疾首蹙额，十分痛恨；对已成定局结果可以委曲求全，对初露峥嵘的新事就极尽责备。”

……

白泽说了一大通，它是个祥瑞，聪慧的神兽，对人心的变化也最是敏锐，九州世俗的弊病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韩百宸听完了久久没有说话，这种事态，却是《九州志》不会去记载和评论的。

“自古有言，强孙胜祖，祖辈开辟了诺大九州，自然也乐见子孙自立奋强，再创辉煌。但现在九州世族一个个只想着把先祖圣魂从昊天拽下，不恭顺天地，不敬畏先贤，心无信仰，必出大乱。”

“小子，现在的九州可是个很大的麻烦。”白泽说道：“开荒先圣至今还在庇佑世人，可一旦新兴世族的先祖积纳足够的香火，就会有弥天之祸。这些九州世族不明白的，他们只想让自己的祖先变成神圣，却哪里知道这天地却不是他们想象的那般模样，真敢翻天，必出灭世之乱。”

又是一个关于天地秘闻的难题，不过现在韩百宸懒得问了，问了这些神兽也不会细说。在他看来这也不是多大难题，和之前应对九州人热衷过蛮夷节日的做法一样，把他们的祭祀对象换回来就成了。

“小子，又憋着什么坏。”

“没什么，不过是元日大祭之后准备送一份大礼，送给九州世人。”

白泽看到韩百宸脸上露出了笑，立刻知道这小子憋出了坏招，太荒里倒霉在这笑容里的神兽海了去了。而且越看白泽就越是瘆得慌，能让这祸害笑的这么灿烂，九州人一定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