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侠骨天生

作者：天际驱驰

凌国关山月，擅使一杆镕金溯流枪，是凌国最武勇也最年轻的统帅，长平侯世子。

有史可查，关山月十三岁即披甲上阵；十六岁累功至总兵；十八岁率所部平定凌国南方靖亲王叛乱；二十岁以弱冠之年成为镇守凌国西北边境重镇桑郡的主帅，守住了安国向凌国方面的蚕噬和扩张；二十二岁，统率桑郡军把每年冬季都要南侵抢掠的北方月支人杀得心惊胆颤，以孤军之师深入蛮荒之地追袭五百里，令月支人闻风而逃。

关山月除了英姿天纵，帅才卓绝，骠悍武勇之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容貌：他长得略为有些阴柔，显得雌雄莫辩。

单是长得有些雌雄莫辩也不会遭人非议，关键是其父长平侯关锦一直以“尚小”为由，拒绝了勋贵们甚至是宗亲们向关山月的所有提亲。随着关山月年岁渐长，围绕着关山月的各种猜测就越来越蜚短流长。

飞临峰之战时，关山月时年二十三岁。当她被围在飞临峰上，后援被掐断，敌国统帅公然劝降时，她确然满腹愤怒，但她更知道，自己身上，有个天大的秘密，她必须一生背负，就算是死，也要守住这个秘密。她毅然决然滚下断崖，大笑着向这个人世间作别。

当关山月重又有了意识时，只觉得头胀欲裂，胀痛得昏昏沉沉的，这使得关山月在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

便在那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之间，关山月想的，是那四千个被她带上飞临峰未能生还的袍泽兄弟。

没有人能体会，当她带领着桑郡军前锋队，且战且退，鏖战三天三夜，从山下退到半山，苦等的后援久候不至，身边兄弟越战越少，他们怀着她能带领兄弟们出奇至胜的坚定信念，不断地在她身边死去，最终只剩她一人时，她心里是什么感受？！

熬过似要胀裂一般的剧烈头痛之后，关山月神志渐渐清明，渐渐地对身体有了感知，只觉得身体无比的僵硬沉重，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关山月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的身体并不是僵硬，反倒是软柔而有知觉，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便她动弹不得。

身体虽然动弹不得，但是关山月能感觉到在她身边一直有人，在细致地照料她，喂她喝药喝水，擦拭身体……

有人擦拭她的身体！

那她的女儿之身，不是被人发现了么？这是天大的秘密，也是天大的罪行！

当年，关侯爷伉俪情深，为安发妻之心，将女充男，立了女儿做世子。本想女儿当个纨绔子弟，混一混军营就逃回来，以后做窝囊状，借口不在朝堂出仕，安心养在家里。谁想女儿太争气了，一入军营，一路积累军功，崭露头角，成为了凌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方统帅！

为了女儿太争气的事，关侯爷没少在背后责备关山月：“你是女娃呀，就不能收敛一点？就不能不要这么争强好胜？就不能不要出风头？”

“父亲，儿子做不到！”关山月回答。

“眼看着敌军杀我袍泽，我却躲在角落龟缩不前见死不救，儿子做不到不出手！”因此，最开始的军功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两军阵前，将士们都拼力厮杀，保家卫国，儿子做不到出人不出力！”因此，关山月所在的小队总是拼得最狠最巧最致命。

“兵卒们都盼着积累军功，或换粮食养家糊口，或积功升勋，他们拿命求生，儿子无能便罢了，儿子有这个能力，便做不到不带领他们求胜致胜！”因此，关山月帅才显露，渐渐从兵卒升职成了将官。

“月支人年年入侵，烧杀抢夺我们的粮食财物和女人，儿子身为边关统帅，做不到不庇护一方百姓！”因此，有了名留史册的五百里孤军追袭。

关侯长叹，只说重点：“你是女娃呀，不小了！”男子十六七岁即成亲生子的遍地都是，像关山月这种二十三岁的一方统帅还没定亲，不是奇葩是什么？

“等安弟再长大些，儿子便找个机会‘战死’，不会叫人起疑的。”关山月成竹在胸。“安弟”是关侯续弦李氏生的幼子，叫关嘉安，比关山月整整小了十二岁，也是关家唯一的血脉香火。

关侯心头急得上火：“别等他长大了，快‘战死’！”再拖下去，只怕这秘密便要守不住了。

凌国德润皇帝想对付关家，都不用花什么心思构陷，只要抓住了她的“女子之身”这个秘密就可以实打实治关家的欺君之罪！她便是拼了命也不能叫人发现这个秘密，这攸关着关家的存亡和凌国的体面。

关山月拼命想推开身边之人，却一动也不能动，只徒劳地让粗重的喘息之声从她牙关泄漏出去：“嗯……呼……”

大约身边之人听到了呼吸声有异，关山月感觉到有人轻柔地半扶起自己，耳畔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喜道：“四娘醒了！”从语气听得出女子发自内心的欢喜之情。

关山月非常努力地挣扎了一番，才把无比沉重的眼皮硬给撑开。

一阵雾里看花之后，眼前景象渐渐清晰，入目，是一间装饰得相当奢华的房间，鼻端能闻到淡淡的幽香。因为被扶了起来半坐着，关山月斜着眼睛，能看见自己身上穿的是女装。

自己竟然会穿着女装，那她的女子身份当是被人揭穿了！关山月这一惊，非同小可，本能地想要跳起身来，可是身体却一动不动，只徒劳地惊得汗毛根根竖立，心跳如鼓，鼻子里又哼出两股粗气来。

关山月听得身后扶着自己的女子满怀喜悦地说道：“殿下，您瞧，四娘真的醒了！”关山月还没从被人窥破自己女子之身的震惊中缓过一口气来，就看见一个穿着绯衣王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自己床边，那男子长得五官清俊，眉眼柔和，唇角噙笑，看着她柔声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关山月听着男子如此柔声细语地说话，只觉得毛骨悚然：她认得他，这男子便是在飞临峰上，杀她四千兄弟，最后下令放箭射她的安国梁州军统帅，七皇子理郡王羽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