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秀才的轻功极其之快,眨眼的功夫已将慕容展甩在脑后,慕容展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哪肯轻易服输。况且看起来,那秀才的年纪比慕容展小了一轮,输给一个年轻后辈,传扬出去的话,慕容展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呀!
可惜慕容展先前被祝千龄的指力所伤,内力尚未恢复,一时半会儿想要超过那秀才,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襄阳城内的屋顶飞来飞去,如两只萤火虫在跳舞一样。
慕容展追了良久,始终在那秀才后面,越是离得近,心内的情绪越是不安。
就在慕容展犹豫的时候,那秀才突然调转身躯,油纸伞收拢之后,往慕容展直扑而来。
慕容展气沉丹田,双脚伫立,弯腰抄起一片青瓦,拿在手上折成两片,又向那秀才掷出一片去。
啪地一声,那秀才横拿油纸伞,轻轻一挥,将瓦片击落下来。
慕容展凝聚内力于右手,将残余的瓦片飞掷那秀才。
那秀才手臂一动,一道银光闪过,忽听金属刺裂夜空,却是一根蛇首银锥脱手而出,准备无误地洞穿瓦片,并射向慕容展。
慕容展大吃一惊,身子往一旁倾斜,伸出手臂,曲指一弹,合乎时机地弹中蛇首银锥。
蛇首银锥忽地改变方向,又朝那秀才飞射而出。
慕容展仗着内力精湛,有意卖弄武艺,谁料那秀才却是暗器高手,腾升身躯,双臂如车轮急转,手里的蛇首银锥纷至沓来,繁如雨注。
如此夜色,虽有皎洁明月,慕容展纵有登天的本事,他亦是难以将蛇首银锥一一看清。
慕容展避其锋芒,身躯骤然跃下屋顶,落入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弄。
敌我未见分明,慕容展掌法如狂风骤雨,打得那巷弄里阵阵阴风,让人不可轻易接近。
岂料,慕容展一时大意,脚下一滑,登时跌个狗吃屎。
地面一股油腥味钻入鼻子里。
慕容展伸手乱摸一通,触到圆滚滚的珍珠,五指又黏黏糊糊,方知地面尽是桐油。
慕容展恼羞成怒,提气跃上屋顶,指着那秀才大骂:“卑鄙小人,竟敢暗算你爷爷我。”
那秀才笑道:“我苏镜刹技艺不精,单打独斗自然不是阁下的对手。思前想后之余,只能略施小计。”
慕容展喝道:“你是青蛇夫人的人。”
苏镜刹道:“不错。在下正是奉了青蛇夫人之命,前来取阁下首级。”
慕容展昂首冷笑,道:“就凭你?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苏镜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阁下未免太小瞧我了。”
慕容展道:“我见过不少狂妄的后辈,他们的坟头已经长满了野草。”
苏镜刹笑道:“说到狂妄,阁下是我见过最狂妄的人。江南双侠的大名如雷贯耳,但真实的实力是怎样,我却没见识过。江湖传说,大多都是以讹传讹,没有亲眼所见,大可不必相信。”
慕容展一下就被激怒:“费什么话,拳脚上见真章。”
一语未毕,慕容展疾手来攻。
苏镜刹笑了笑,转身就走。
“狂妄的小子,你往哪里跑……”
慕容展提气追了上去,手掌一沉,搭在苏镜刹的肩上,五指一合,指力可捏碎岩石。
苏镜刹双腿劈开,一屁股坐了下去,利用身体下沉之势,巧妙地避开了慕容展的攻击。
慕容展先是一愣,随即身躯低了下去,脑袋直砸苏镜刹的后脑勺。
苏镜刹并不起身,双手上举,往上一推,正好托住了慕容展的额头。
慕容展大喝一声,突然身子飞了起来,两腿朝上头朝下,就像倒栽葱一样。轰地一声,屋顶破了一个大洞,慕容展硬是压得苏镜刹从屋顶落入屋内。
慕容展双手往洞口边一撑,身子立刻跃飞,反弹于空中,一个鲤鱼打挺,身子调正,接着下坠之力,落入屋顶破洞。
可慕容展身子尚在屋梁悬空,耳听苏镜刹一声冷喝:“看我暗器打中你!”
慕容展心头一怔,脚下突然凌空虚蹬,高大的身躯如青烟袅袅,返回了屋顶。
慕容展慑于苏镜刹用暗器偷袭,赶紧稳了稳身子,后掠半丈,远离了屋顶破洞。
但苏镜刹并未打出暗器,而是哈哈大笑。
慕容展闻言,心知苏镜刹使诈,立马破口大骂:“无耻之徒,竟敢欺骗你爷爷我。”
苏镜刹朗声道:“阁下一把年纪了,没听过兵不厌诈这句话吗!”
慕容展暴怒:“小子,有本事你上来说话。”
苏镜刹回道:“你有本事下来说话。”
慕容展以剑法与掌法见长,使暗器的功夫还真不是苏镜刹的对手。无论苏镜刹如何挑衅,慕容展就是不愿下去。
若论实战,苏镜刹跟慕容展比,又落了下乘,他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他岂会傻到与慕容展硬碰硬。
两人对骂了一阵,彼此不见对方攻来,顿时都沉默了。
慕容展忖道:“世子尚在客栈,万一苏镜刹这小子诱我离开,青蛇夫人借机派高手围攻客栈,师兄有伤在身,恐怕难以应付。既然苏镜刹这小子不肯与我对战,我何不趁他不留神折回客栈呢。”
苏镜刹亦暗地思量:“遭了,慕容展识破我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又不傻,此时应当计较脱身之策。”
想到此处,苏镜刹原地一转,油纸伞脱手而出,直飞于夜空,他亦腾升身躯,跃上屋顶。
慕容展见一个黑影突然升起,原本以为是苏镜刹,抬手一掌,急忙攻杀过去。
苏镜刹见到慕容展,打出一根蛇首银锥。
慕容展身形忽转,侧身避过银锥,脚下生风,依然不减进攻势态。
苏镜刹双臂一阵,人飞入半空,右手伸出握到伞柄,手腕突震,油纸伞如水花散开。接着,左手连发两根蛇首银锥,方向呈两个攻击,直指慕容展的眼目与小腹。
因油纸伞开,苏镜刹缓缓下坠,似白雪飘落,姿态优美。
慕容展手忙脚乱,赶紧上拨下踢,惊险躲过蛇首银锥的攻击,连苏镜刹不禁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趁着苏镜刹还未落定,慕容展转身跳过一条巷弄,身体另一处屋顶飞了过去。
“老贼,哪里走!”巷弄里一人大叫一声。
慕容展下方跃飞一人,手臂挥动,忽听铁链哗哗直响,一柄镰刀飞了过来,并绕了一个大圈,将慕容展的双腿缠住。
那人抱成一团,落入巷弄。他急忙退走,还不忘拉拽铁链。
可怜的慕容展双腿被缚,被人活生生从屋檐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浑身疼痛,狼狈不堪。瓦片坠落,还砸在他的脸上。
若不是慕容展内力不足,也不至于被人如此捉弄。
“老匹夫,俺要砸死你。”
音落,一个高大的人影又扑了过来。
慕容展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光头壮汉。
慕容复一见光头壮汉手里的大锤,心都凉了大半截。
光头壮汉嘴里嚷嚷着,举锤便砸死慕容展。
忽然铁链响动,慕容展被另外一人拉开一步,光头壮汉的大锤砸了个空,顿时地面震动,犹如晴空惊雷,直震得慕容展耳鸣不绝,立刻昏了过去。
光头壮汉喝道:“姓阎的,干嘛坏我好事。”
一个身形佝偻的男子,手握镰刀,托着长长地铁链,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蓝长春,猎杀慕容展这功劳,可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吞。况且夫人有令,生擒慕容展,而非猎杀。难道你把夫人的话,当成耳旁风么?”
光头壮汉表便是燕赵第一锤蓝长春,而身形佝偻的男子则是索命死神阎小巨。
蓝长春笑了笑,摸了摸头顶,说道:“夫人交代过,谁擒了慕容展,必定赏赐青蛇丹。俺也不想受蚀骨之痛,这才一时性急动了杀心。”
“那等什么,动手吧。”
阎小巨一语即落,弯下腰去,要将慕容展五花大绑。
慕容展突然睁开眼睛,怒视阎小巨,嘴巴张开,吐出一枚短钉。
阎小巨吓了一跳,猛然一个翻滚,退到了墙角。
蓝长春喜出望外:“哟呵,这老贼还有两下子。””
蓝长春将大锤往后腰一插,双手抓到慕容展脚踝,提气往上一抬,把慕容展抛了起来。
阎小巨瞅准时机,一个突闪,镰刀过处,削掉了慕容展的耳朵。
慕容展怒不可遏,四肢突张,崩断了铁链,一得自由,反手一掌,正中阎小巨脸颊,打得阎小巨倒退几步,让阎小巨找不着北。
阎小巨吐出一口血水,大骂:“老匹夫,装死糊弄阎爷爷么。”
慕容展强忍怒火,喝道:“一掌没打死你,算是我手下留情了。”
蓝长春哈哈大笑:“你一掌能打死谁。别以为俺不知道,其实你已被祝千龄指力所伤,现如今内力不足,跟我们没什么区别。”
慕容展喝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告诉他的。”
音落,苏镜刹跃下屋顶,落到了阎小巨旁边。
慕容展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苏镜刹与阎小巨在巷尾,蓝长春在巷头虎视眈眈。慕容展想要脱身,可不是什么易事。
慕容展心里长叹:“难道我要毙命于此。”
就在此刻,一枚飞刀掠过慕容展眼帘,往苏镜刹飞去。
苏镜刹眼目沉下去,抬手打出一根蛇首银锥。
叮地一声脆响,顿时火花四溅,银锥与飞刀啷当落地。
慕容展眼前一黑,一个人影飞至。
那人轻功身法太快,让苏镜刹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来的。
苏镜刹凝视了罢,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五十的年纪,面色红润,身材高大,穿了一件貂皮大氅,双目如火炬,正凝视苏镜刹。
“你是苏镜刹。”那人说道。
苏镜刹奇道:“前辈知道在下的名字,在下却并不认识前辈。”
那人道:“老夫乃是皇甫神通。近半年来,时常听人谈起伞仙秀才苏镜刹的大名,一直有一睹风采的念头。可是未曾想到会与苏公子在这里偶遇,实乃三生有幸。”
“你是皇甫神通?”苏镜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有不信,一试便知真假。”
言毕,皇甫神通一抬右手,一枚飞刀爆射苏镜刹。
飞刀比闪电更快,苏镜刹无法发射蛇首银锥反击。又慑于皇甫神通的威名,苏镜刹亦忘记还手。
眼见飞刀就要射中苏镜刹眼镜,皇甫神通又打出第二枚飞刀,竟将第一枚飞刀击落。
众人当场就看傻了眼,尤其是苏镜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良久后,苏镜刹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缓缓转身,撇下众人扬长而去。
阎小巨不知苏镜刹何意,看了看皇甫神通,邪魅地一笑,冲蓝长春喝骂:“呆子,还不走么。”
蓝长春亦是糊里糊涂,与阎小巨追了上去。
慕容展跟了苏镜刹几步,又折了回来,对皇甫神通愤愤不平地说:“皇甫兄,就这么放他们离去?传扬出去,您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皇甫神通泰然自若道:“苏镜刹自视清高,我相信他不会这么无趣。”
慕容展审视了皇甫神通,冷道:“你究竟站在那一边。”
皇甫神通笑道:“我只听陛下一人之命,他人又管不着我。你说我站在哪一边?”说完,皇甫神通跃上屋顶,潇洒而去,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慕容展亦不敢久留,随了皇甫神通脚步,提气直追。